女子为先生,放在这几乎与现代文明挂不上钩的村子里当得上是一件怪事。
但这村子里,没有人觉得奇怪,而且对于这位女先生也是尊敬十足。
而王一也是巧施手段,隐匿了自己与左若童的身形,带着在这座村子里游走。
听着村民们聊着这几年发生的事。
在这个过程中,左若童也发现自己与这座村子的村民有着几分相像之处。
三重之后目前无路,这是包括自己在内历代三一门前人都已知晓的事实。
对于这座村子而言,作为神州大地的大多数,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将是如今这般模样,未来一眼便望到头,作为牛马,甚至不如牛马,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可在这座村子里,在那所唯一一位女先生教导的学堂里,那些本该生来便知自己牛马,甚至不如牛马的孩子,却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甚至不止这些娃娃,还有这些娃娃的父母。
他们白天忙着农活或者其他的活计,而到了晚上,夫妻二人有空闲的,都会抽出一人来到这座学堂,请教着这位女先生,学习着那些在老爷们眼中,不该是他们这些牛马该学的知识。
似乎他们都在相信,相信着未来的有一日,他们不再是牛马。
可左若童却无法理解,他们的相信源自何处。
只是他注意到身旁王一的表情,那是犹如朝圣者的表情,却又不像。
而他也发现,王一似乎也跟这些村民一般,都相信着那个未来终将到来。
在这一刻,缠绕在左若童身上的枷锁似乎开始松动了。
连历朝历代都习惯自己为牛马,甚至不如牛马的常人此刻都能坚信未来有变,自己只是知晓三重无路的真相便这般道心破碎,未免可笑,可悲,可叹了些。
“王一。”
“晚辈在。”
“这村子,有名字吗。”
“古田。”
“那位之前在这里教书的杨先生,你认识吧。”
“认识,我是他的学生。”
“这样啊,那回去吧。”
“左门长,不再看看?”
“心结已解,再看无益,若有机会,我倒是希望与那位杨先生见一见,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担得上奇人。”
“左门长,比起奇人这些称谓,先生他更喜欢我们这些后来人称呼他为先生,他也喜欢当一名先生。”
说罢,王一也不再言语,再次施展腾云驾雾之术,托举着左若童悄摸离去,只是在离去之前,王一也在那位女先生的书桌上,留下了一根小黄鱼。
是夜,三一门的山头,王一带着酒水,饭菜去了自己那位死鬼师父,全性门人,鬼手,王耀祖的衣冠冢。
对着这位让自己在这乱世中得以苟活,并有了一门赖以为生的手段,王一也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席地而坐。
对着老王头的墓碑,自斟自酌,自说自话。
“死鬼师父诶,原谅徒弟我这一趟远行便是七年后才来看您,实在是一堆事要做,没那么好脱身。不过您老人家也别太担心我,你徒弟我啊,现在修为有成,担得上一句人间绝顶,没那么容易出事,就是您老人家一直想的开宗立派嘛,我也不是不能做。
只是这世道啊,不是那么好开宗立派,总不能刚教会好几个徒弟,就带着他们去送死吧?所以您老人家还得再等等,开宗立派之事不急于这一时半会,你徒弟我没那么容易死,说不定下次我再来找您的时候,我身后就跟着一堆徒子徒孙拜您这位祖师爷呢。
好了,这酒也喝了,饭菜也在您这放着了,您老人家就好好歇着,要是在下面见到了我送下去的苑叔啊,您也别跟他客气,往死里招呼他,走啦。”
拍了拍鬼手王的墓碑,王一这才潇洒离去。
而过了片刻,一副老态的左若童这才拄着拐杖走到了鬼手王坟前,看着插在坟前的香烛,想到当年对王耀祖这位全性门人的小惩大诫,饶他三次不死的过往。
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王耀祖,你端的是好运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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