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老贾摇了摇头:
“老严,你是真会做买卖。但你当我老贾就是傻的?你这一挑,好的都挑走了,剩下的那些谁还要?而且我也不妨把话给你说清楚吧。这些人本来就是刘魁喊咱弟兄们杀掉的。我是见不得做这种事,给这些人个活路才来你这卖的。俺老贾在乎你那点钱?这一战,弟兄们哪个不是捞得大钱的?”
这话说得漂亮,但严庄瞅着这老贾空荡荡的袴,光着的泥脚,始终觉得这话有点虚。
老贾不管严庄怎么看,反而是继续说了:
“你这要是只买一点,剩下的,我肯定是不能再送回营的。到时候,也只能让这些人去土里走一遭了。”
听了这半是真言半是威胁的话,严庄没说什么,这些汝南黄巾就是这性子,多是粗疏的横货,犯不着和他们置气。
见不能占便宜,严庄就上去点了一个人,探探底细。这点的一个,就是刚眼神还清亮的几人之一,其人虽然邋遢,但严庄这眼睛,看着就觉得此人不一般:
“你叫啥名。之前干啥的,会个啥?”
一下三问,那人靠在围子边,不理睬严庄。严庄也不惯着他,直接点了边上一个,又是这三问。
这人倒是老实,回道:
“学生姓陈名琴,是许县陈氏子弟。之前在汉军后营做个书记,会点字。”
严庄一惊,压低声音道:
“你竟然是许县陈氏子弟,没想到还是三君后人,敬仰了。”
严庄说的话,让陈琴一阵羞赧,他摇了摇头:
“只是一个不被看重的旁支罢了。”
这话直接惹得边上那自矜的一声轻笑:
“你倒是知道自己什么身份,那还做什么贼?可耻!”
这话说的陈琴一阵暗淡。
没错,他们陈氏,是自其祖陈寔肇业的。老祖原本不过是一个县衙里的常给事厮役,后为都亭佐。后经县令邓邵赏拔,才得以受业太学。而后又因对同僚以德报怨,替太守受过等行为,才有天下服其德的名声,老祖以学术、道德成为名士,与两位叔伯陈纪、陈谌号称三君,进而成为士大夫豪族。
所以他陈琴虽然不是主脉嫡流,但被俘后,依然听边上那人所言,不忘自己身份,杀声成仁,不要坠了家声。所以原先刘辟第一波抽选有手艺者,这陈琴就假说自己什么也不会,才和边上这人一起被抛弃了。
但真当陈琴和这些人一并要送去砍头时,过去的记忆突然涌向陈琴。他终于想起,过去主家到底是如何对待他们这些支脉的了。
有一次,老祖大寿,他陈琴在野外特意捉了一只山鸡要送给老祖做寿。但不说进正门了,就是侧门,那当家的都没让陈琴进。
听陈琴说送了只山鸡,其人更是讥讽道:
“不是什么鸡都可以登堂入室主人家的。人呐,需要本分,知道自己的位置,省的整天想一些有的没的。”
而这一切的隔阂都始于当年老祖陈寔的一句玩笑话。
当时,他和陈群等一干同辈在老宅玩耍,老祖陈寔突然指着自己和陈群的位置说:
“此儿必兴吾宗。”
而当时谁也不知道,老祖到底指的是谁。当然,因为陈群是主脉,而他陈琴只是个陈寔弟弟的孙子,在场人都有意将这句话套在了陈群身上。
但当年老祖的一句玩笑话,依然成了主家人的一根刺。尤其是当陈琴和陈群同时入族学后,前者比后者展现的更聪颖,就更让这根刺百爪挠心了。
此后,陈琴就被有意打压,久之,外人都不知道陈家还有此儿辈。本来陈琴以为自己只能做个族内的先生,但黄巾起义爆发了,皇甫嵩也来到了颍川,陈琴想搏一搏,就去投了皇甫嵩。
本来皇甫嵩还是因为其人陈氏子弟的身份,颇为重用。但后来陈氏来人给皇甫嵩说了些什么,他陈琴又被从皇甫嵩幕府中弄到了辎重营,做了个书记,最后一直到被刘辟等人俘了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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