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琰回到院子里,换上平日里穿的衣裙,又被于妈妈服侍着,洗掉脸上的妆粉。
于妈妈低声道:“以后这种事,能不能让旁人去?虽说有人护着,可到底还是危险得很,奴婢又不能跟着,只能干着急。”
于妈妈知晓自己不通拳脚功夫,若是跟着去云栖寺,又是一个负累,但她又是真的不放心。
今晚的事,大娘子八成也没知会王大人,她都没瞧见桑典那些人。
大娘子这是有意让王大人避嫌。
“知晓了,”谢玉琰点头道,“若是变数太多,就换旁人。”
于妈妈心底又叹了口气,大娘子这个“变数太多”的意思,可与常人理解的不同。就这么说吧,在大名府只身回去救王大人,也不在“变数太多”之列。
“喝点药茶散散寒气。”张氏带着杨钦进门。
这些事她们能做,总得照应好阿琰的身子。
谢玉琰端起茶喝了几口。
张氏这才问:“那……都安排妥当了?”
谢玉琰道:“差不多,接下来就要看他们怎么做,我们跟着随机应变。”
说着话,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按前世来说,太后娘娘甥女的尸身,明年才会被挖出来。过世了十几年的人,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之所以能确定她的身份,一来靠着仵作验尸,从高矮、年纪上分辨,再就是那位沈四娘子吞下了一颗金豆子,金豆子上面刻着“沈”字,沈家经常做一些金豆子、金瓜子逢年过节做彩头,沈四娘子丢失的时候,随身带的荷包里就有这样的金子。
尸身上留着这一颗,该是沈四娘子偷偷藏匿起来的,这颗金豆子没能帮她脱身,却成为了揭开她身份的证物。
除此之外,还有摩尼教教徒的供述。
之所以将沈四娘子埋在云栖寺,因为十几年前寺中就有摩尼教的人,现在那教徒已然成了寺中颇有名声的比丘尼。
那比丘尼常常会给京中达官显贵家的女眷讲经,借着女尼的身份,收更多人加入摩尼教,且暗中为摩尼教收敛钱财。她以为因此会被教中重用,却没想到汴京的摩尼教出了事,侍法者被杀,摩尼教的尊首降罪下来,那比丘尼也被牵连,不但没有得到晋升,还遭到教中冷遇。
新任的宣教士更加不将她放在眼中,时时训斥,向她讨要的财物也越来越多。那比丘尼不堪重负,遂生怨怼之心,因此说服了一些教众追随,暗中对抗宣教士。
比丘尼想借官府的手,铲除宣教士和她身边之人,却被人提前泄露了消息,于是变成了内乱。
摩尼教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衙署,衙署派出兵马进行抓捕。
那比丘尼为了求活,在大牢中说出了这桩秘密。
太妃娘娘一直惦记的外甥女,沈家苦苦找寻的四娘子,过世十几年后,终于有了下落。
这事说来让人觉得惋惜。沈家一直以为自家女儿被掠卖出了汴京,十几年中亲友几乎走遍了整个大梁,甚至还问到了西蕃,却没想到沈四娘子的尸骨离他们那般近。
太妃娘娘在世时,每年都会带着沈家女眷来云栖寺上香,祈求早些得知四娘子的下落。
她们如何知晓,与心中牵挂的四娘子近在咫尺,却也阴阳相隔。
谢玉琰知道这件事,也能想起动乱大致发生的时间,却未曾看过案宗,许多细节,譬如云栖寺里的摩尼教徒是谁?眼下这时候,那比丘尼是否与宣教士生出嫌隙?摩尼教藏匿钱财的地方在哪里?那宣教士是谁,最后有没有被捉拿下狱?一概不知。
毕竟相隔几十年,传得没那么清楚。
大家关注的从来都是旁人的悲惨遭遇,而不是案子的真正内情。沈四娘子何时丢的,尸骨在哪里发现的,这些都能传清楚,至于其他不能完全相信。
所以,谢玉琰也没想要立即揭开此事,直到营救冯二娘时,听蒋婆提及圣教,她口中的圣教,自然就是摩尼教。
蒋婆说,摩尼教曾想要里应外合,解救被掠卖的女子,内应必然是教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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