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氲。
内室响起沐浴水声。
谢明裳挽起半干的长发,坐在窗边。面前摊开一张信纸。
等她醒来时?,屋里只留下?一封狂草手书。
她捏着信纸晃了晃:“人这就走了?临走前没交代你们什?么?”
人走得急,午食都未用,当然?没留下?什?么交代。但?鹿鸣和?兰夏高兴得仿佛过年。
“娘子不肯言语的病终于好了,多说两句,我们爱听。”
谢明裳:“……拿我当刚说话?的孩子哄呢?”
三人说说笑笑,谢明裳拆看?萧挽风留下?的手书。读着读着,唇角边的笑意渐渐消散了。
书信里提起铁令牌。
留下?八个字嘱托:协理内务,清理隐患。
指腹按在“清理隐患”四?个几乎飞舞而去?的狂草字上。谢明裳思忖片刻,喊鹿鸣。
“我有阵子收在荷包里的铁牌子,收去?哪里了?巴掌大,长方形状,据说可以调动王府账上银两的黑黝黝的精铁牌。”
鹿鸣从贵妃榻下?拖出一个小藤箱,摸出铁令牌。
“从来不见娘子用,铁牌子沉重,奴便收起压箱底了……
这铁牌子当真有用的?”
谢明裳把沉重的铁令牌握手里打量。
并无多余花纹,只正面刻一个篆体“令”字,反面刻有:“萧折信令”四?个小字。
她把令牌放去?桌上。
“有大用。待会儿送去?前院,交给严长史。叫他把最近两个月的王府开支账本拿来看?看?。”
吩咐完毕,目光转落萧挽风留下?的书信上。她总觉得忽略了点什?么。
等等,这笔狂草……瞧着有点眼熟?
*
河间王府的所有仆从,被集中?喊入晴风院。黑压压站满了五六排。
谢明裳取一把木椅,坐在院中?央。手边摆一张茶几,茶几上放两本厚账本,一块铁令牌。
河间王府仆从人数不算多,来处各异,细数也有五六十号。一个个垂手立着,眼皮子狂跳。从不见娘子摆出今日这架势,怎么瞧着,像要?整治人?
“河间王出城了。把王府内务丢给我打理。”谢明裳斜倚在木椅上,手指点着厚厚的账本。
“我就拿起账本随手翻了翻,呵,赤字累累啊。”
“严长史,说说看?,是不是河间王殿下?允下?,随便打理,只要?不闹出人命,怎样都行?”
严陆卿起身?拱手,“娘子过谦了。主上原话?,若有必要?,杀鸡儆猴也无妨的。王府压得住。”
谢明裳笑睨一眼在场众人,“那我便杀鸡儆猴了?”
鸦雀无声的晴风院里,只听谢明裳拿起花名册,散漫地点几个人:“七月初九,宫中?赐下?四?人。两名女官,两名内侍。上前吧。”
穆挽辞心里一紧,领两名少年内侍,低头走出三步。
谢明裳明知?故问:“怎么只有三人呐。”
穆婉辞轻声道:“还有一名汪姑姑,于七月初十不幸坠崖。尸身?送入宫中?,已结案了。”
“刘胜是哪个?”
两名少年内侍当中?,更为?清秀机灵的十六七岁少年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是奴婢。”
“守角门的亲兵上报,你在七月十四?、二十、二十八,以回家探望亲人为?理由,贿赂亲兵,私自出门三次。八月,私自出门两次。”
刘胜面色微微一变,麻利跪倒,边磕头边道:“奴婢知?错!奴婢实在进宫多年,好容易有了机会出宫,想念家中?亲人,偷偷溜出去?探望……奴婢糊涂!”
“三心二意,吃里扒外,王府留不住你了。思念家中?亲人,你便回家罢。”
刘胜脸色唰得大变,磕头嗑得更急,“求娘子开恩!无故送出去?,奴婢要?被宫里问责的——”
“笑话?。宫里问责,王府不问责?”谢明裳随手把名册中?的“刘胜”划去?,吩咐:“人拖出去?。打十杖,赶出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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