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裳满意地抛下小刀,把新做成的骨管捧在手掌心,吹去骨尘。
这实在是个极简单的乐器。她半夜去小厨房里就地取材,找出?一截大小合适的细羊骨,骨内中?空,刻出?孔洞,磨制圆润,调制乐音,便可?以吹奏出?简单的曲调了。
说起来,关?外的曲儿,调子都?是极简单的。
有一首曲儿,在她费劲地打磨骨管时,便在她的胸腔里活泼泼地跳动,几乎要跳出?来了。正适合大风天。
不住卷动芭蕉叶的阵阵穿堂风里,乐音悠扬。
萧挽风起身走去门边,门半敞着,他一眼便望见秀丽窈窕的背影坐在台阶下,手握一截小巧的骨管。
她在专注地吹奏一支小曲,曲调简单隽永,回旋反复。
那是久违的塞外小曲。曾经有人玩笑地念歌词给他。
“我念一句,你就念一句。”
“如?果你太笨,两遍都?背不下,我就再不念给你了。”
那是一支来自塞外牧民的曲儿。据说是突厥人祖先留下的曲子,谁知道呢。
塞外贫瘠,口耳传唱的小曲并不多,这支是最?出?名的。所有牧民都?
会唱这支小曲。
北风号卷,乌云茫茫。
牧马野原,牛羊未归。
我的羊儿啊,你慢些跑;风暴将?至,快回羊圈。
我的马儿啊,你快些追;套住头牛,快回牛栏。
……
“娘子,这是哪处的曲子?”兰夏匆匆洗漱起身,同坐在台阶边,细听完整支曲子,吃惊笑问,“之前竟从未听过这种?转折奇怪的调子。”
悠扬的骨管乐音停歇,余音缭缭消散。
谢明裳把骨管递给她,闲说:“关?外常见的曲儿。我竟没吹给你们听过?”
兰夏好奇地来回摩挲骨管。
鹿鸣也?走近过来,蹲在台阶边笑:“没听过。娘子头一次吹给我们听。”
谢明裳仔细回想?,恍然想?起,兰夏和鹿鸣两个,似乎都?是谢家入京的半路上,在京畿附近雇请来的小娘子。
从未听过关?外的小曲,不奇怪。
“今日尽兴了。以后高兴时候再吹奏给你们听。”
谢明裳把骨管握在手里,起身伸了个懒腰,“去问问顾沛马车备好了没有。今天去城外山上探望五姐姐,我们早点?启程,包几份馒头糕点?路上吃便是。”
马车昨夜便备下好,随时可?以走。
她回屋更衣,这时才惊觉萧挽风不知何时已起了身。
台阶高处的屋檐下,常年备一把厚实木椅。
此刻他便坐在檀木椅上,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筋骨分明的指节搭在木椅扶手上,神色平静地下望庭院。
谢明裳走上三节台阶,便走去木椅面?前。两边几乎面?对面?地对视一眼,她晃了晃手里的骨管:“吹得太响,吵醒殿下了?”
萧挽风醒的时辰其实早得多。
早在她推门出?去时便醒了。
谢明裳在廊子挂起的灯笼光下专心地打磨羊骨头,他便在屋里看着。
他的视线望向雪白小巧的骨管,转了一圈,最?后只道了句:“塞外牧民小曲?很好听。”
“那当然。”谢明裳理所应当地收下称赞,扬起下巴,
“殿下也?听过?下次得空时再吹。”
坐在台阶上反反复复吹奏塞外小调,从黑夜到黎明,她越吹越清醒。
昨夜深更半夜满脑子转悠的,以后出?关?的事——想?什么?呢。
眼下离安稳还?早得很,想?想?昨晚才塞进晴风院的四双眼睛!
京城动荡,风雨欲来,昨晚才算计了林相家三郎,以后免不了一场混战——想?什么?出?关?呢。
不管是陇西关?外,亦或是朔州关?外,今年不可?能。明年也?不见得可?能。
昨夜她竟然开口问他有没有想?过王妃,脑子简直被驴踢了!还?好没叫他听见。
萧挽风当然不知面?前眼神忽闪的小娘子心里在嘀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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