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刘荣冷不丁问一句‘你觉得呢?’,汲黯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稍一思虑,便径直将疑惑问出了口。
见汲黯如此直接的表示‘我不明白’,刘荣不由咧嘴一笑,淡然道:“馆陶公主,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太子宫,做我汉家的太子妃。”
“依卿之见,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娶阿娇为太子妃,是好是坏,刘荣自是了然于胸。
之所以开口问,也不过是想借此,多了解了解面前这位名臣。
只不过,汲黯接下来的回答,饶是刘荣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不免为这位‘直臣’的胆略,而生出些许敬佩。
“如果殿下问的,是此事对宗庙、社稷而言是好是坏,那臣会说:当不是坏事。”
汲黯一丝不苟的开口一语,引得刘荣不由得为之一奇,轻‘哦?’了一声,便对汲黯做了个‘请’的手势。
“愿闻其详。”
便见汲黯稍一沉吟,便继续道:“馆陶公主,是东宫太后与当今圣上之间的纽带、桥梁。”
“——在过去,这样的纽带有两条,一曰:馆陶主,二曰:梁王武。”
“只如今,陛下因册立储君一事,而和东宫生了嫌隙;”
“偏偏这嫌隙的要害,又出在了梁王身上。”
“梁王觊觎神圣而不得,就算不因此而怀怨,也无法再成为陛下与太后之间的桥梁。”
“故而,自殿下获立为太子储君,一直到东宫长乐易主——在这段绝对不会太短的时间里,唯一能成为东、西两宫之间的桥梁的,恐怕只有馆陶主了。”
说到此处,汲黯便适时止住话头,给刘荣留下了恰到好处的遐想空间。
——汲氏一族世代为官,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的卫国,汲氏先祖,便已经是能游走于卫国国君左右的人物。
至今足足七世,汲氏代代为官——无论是最初的卫国,还是后来的秦国、秦帝国,亦或是如今汉家,汲氏每一代都能贡献出至少一位可堪一用的官员,在朝堂中枢荣任卿、大夫。
荣任。
一个‘荣’字,便足以说明许多。
如此渊博的家学,尤其还是代代相传的‘做官心得’,自是让汲黯在很小的年纪,便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摸了个透彻。
如今,难得能在国朝储君面前对答,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停,对汲黯那传延七世的渊博家学而言,显然并不在话下。
只是刘荣本就不是真的在问策,对于汲黯如此熟稔的留白,刘荣自也就权当没发觉。
“所以在卿看来,馆陶姑母,能维护我汉家东、西两宫之间的关系;”
“而我作为太子储君,本就夹在两宫之间,自更需要同这个维系两宫的桥梁打好关系;”
“甚至不惜将那个比我小了十几岁,甚至都不懂什么叫‘夫妻’的表妹,娶回来做太子妃?”
略带讥讽的反问,却惹得汲黯面色随之一肃,旋即便沉沉点下头。
“臣,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眼下,东西两宫看似相安无事,但东宫对陛下,总归是有怨气的。”
“非但有怨气,而且还是很大、很难平息的怨念。”
“在这个前提下,作为东宫不情不愿、勉强册立的太子储君,殿下最明智的选择,是尽可能满足东宫。”
“至于以后如何,也总得有‘以后’,等那个‘以后’到来再去考虑。”
一听汲黯这话,刘荣当下便是眉角一挑:“卿觉得···”
不等刘荣后半句话道出口,汲黯便赶忙对刘荣使了个眼色,以提醒刘荣隔墙有耳;
待刘荣悄然住了口,方再点下头。
“——不得不防。”
“册立储君的诏书,是陛下去长乐要回来的。”
“但若是日后,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诏书从长乐送出……”
“届时,陛下就算想将那封诏书,再原封不动的塞回长乐,恐怕,也绝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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