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袁盎那本就温和,此刻又更让人莫名平静的舒缓语调,窦太后本还稍压下了怒火。
但听到这最后一句‘算不上乱臣贼子’,那才刚舒缓下来的面容,只陡然再度涌上一抹阴冷!
“作为臣子,尤其还是手握重兵、节制天下兵马的太尉,本该谨言慎行,时刻注意自己的举动,以免受天子猜忌!”
“可他周亚夫,是怎么做的呢?”
“——先是在睢阳,屡次三番抗旨不遵,坐视睢阳困苦而不救!”
“更大逆不道的扬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好歹是平定了叛乱,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如今又闹这一出?!”
说着,窦太后便拄着鸠杖,颤巍巍回过身,摸索着将手探向御榻前的高案之上。
见此,战战兢兢于一旁的老宫人也是赶忙上前,抓起一张绢布,就放到了窦太后手中。
如愿拿起那张通篇透着‘大逆不道’四个字的奏疏,窦太后只愈发感到愤怒,陡然回过身,将那绢布朝袁盎一甩!
“看看!”
“看看他周太尉,是怎么跟我这个太后说话的?!”
“——这字字句句,就差没说我这个瞎老婆子,是秦王政的母亲:赵太后那样的毒妇了!”
“还说什么大军将士殷殷期盼,只求储君得立、国朝有后;”
“这不就是仗着自己手里的兵权,在逼皇帝和我,按他周亚夫的心意册立储君吗?”
“这,难道还算不上拥兵自重?!”
“他周亚夫,难道还不能被称作是‘乱臣贼子’吗!!!”
越说越气之下,窦太后更是身形一阵轻颤,面颊也是一阵阵抽动起来,显然是被周亚夫这封请立储君太子的奏疏气的不轻。
但袁盎心里很清楚:让窦太后如此大发雷霆的,绝对不是周亚夫那封奏疏中,疑似不恭太后的措辞。
那封奏疏中,周亚夫都说了什么?
——淋淋洒洒千百字,总结起来不过以下寥寥几句。
吴楚乱平,社稷得安,臣幸不辱命;
然储位悬而未决,陛下虽尚年壮,皇长子亦年近及冠。
为宗庙、社稷计,恳请太后:以宗庙社稷为重,即立太子储君,以安天下人心……
有问题吗?
没问题。
至少单从内容上看,这封请立储君太子的奏疏,挑不出任何毛病。
从这一点也能看得出来:这封奏疏,周亚夫是花了大心思的。
不说早有此意,也至少是找了不少能人,查漏补缺、润色修改个把月,才最终得出的定稿。
如此无懈可击的内容,再加上先帝弥留之际,给当今天子启留的那句‘事有轻重缓急,可用周亚夫为将’,那就更没问题了。
毫不夸张的说:周亚夫,那就是先帝半个托孤之臣!
是先帝耳提面命,再三强调‘国家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让周亚夫领兵’的柱石之臣!
这样的身份,递上那样一封言辞恰当的奏疏,请立太子储君,任谁都是挑不出错来的。
非要说有哪里不太合适,或者说是不太恰当,那也就是周亚夫递上这封奏疏的时机。
——吴楚之乱虽平,但周亚夫的大军,却还在关东进行着收尾工作。
说句不大好听的话:周亚夫领兵在外,又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前科,在这种时候上奏请立太子,确实有点拥兵自重,胁迫太后、天子的嫌疑。
可即便是这样,窦太后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如果只是单纯的‘太尉拥兵自重,请立太子’,窦太后气归气、恼归恼,但明面上,却应该时刻保持平和,甚至是维持对周亚夫的和善。
尽可能满足周亚夫的要求,并尽量对周亚夫‘温声细语’;
再怎么歇斯底里,也总得先把周亚夫哄回长安,卸下周亚夫手里的兵权,然后再考虑秋后算账的问题。
像现在这样,气的挥舞起手中鸠杖,在长信殿一通乱砸,既不符合汉太后该有的城府,也绝非窦太后所该有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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