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正事,周仁也是赶忙调整好情绪,尽可能平复下心情,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
见天子启躺在榻上一摆手,一副‘朕不想看,卿说给我听’的架势,周仁也没忘将竹简放上御案。
“袁盎、刘通二人带着使团,抵达叛军大营之后,德侯刘通第一时间便从了贼。”
“袁盎则是被刘濞许以‘吴车骑将军’的职务,却并没有接受,从而被刘濞囚禁在了后营,派了一名都尉率兵五百看押。”
“不料这个校尉,是袁盎任吴国相期间的从史,得过袁盎的恩惠。”
“——据袁盎所说,是这从史私通袁盎的婢妾,事发后畏罪潜逃。”
“袁盎亲自去追,追到了这个从史,非但没有处罚他,反而还将那个婢妾送给了这个从史,并仍旧做袁盎的从史。”
···
“此番出使,袁盎被刘濞派人囚禁后,这个从史便念在袁盎当年的恩德,变卖了随身财物买来酒水,灌醉了看押袁盎的士兵,割开营帐放走了袁盎。”
“袁盎独自逃出敌营,步行一夜,终于碰到了梁国的轻骑斥候,遂借马逃离。”
在聊正事的时候,周仁便不再是那慈眉善目的医者,而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
尤其是在向天子启做情报汇总的时候,周仁更是会化身为坊间传闻那般:音冷刺骨,面挂寒霜,眸不见悲喜,语不闻哀乐。
御榻上的天子启却是莫名轻松,听周仁汇报完袁盎此番出使,却从叛军大营侥幸活着逃回来的大致过程,面上更是涌现出阵阵笑意。
只是开口说出的话,却比周仁那‘挂着寒霜’的面庞,都还要让人心底发寒……
“好一个袁丝;”
“在长安,朝野内外无人不念着他的好,到了郡县地方,也有不知多少人自发送来米粮酒肉,只为一睹‘名士’真容。”
“怎到了叛军大营,都能碰上愿意冒着性命之忧,放其逃命的故旧?”
对天子启这一问,周仁一言不发。
袁盎和晁错这两个死对头,不单是彼此关系恶劣,就连性格,都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晁错出身于法家,又是先帝安车驷马征辟的《尚书》博士,极为倨傲!
对于想要和自己交好的人,晁错非但不屑于与‘庸人为伍’,更是会指责这些人蝇营狗苟,实在是最地道不过的五蠢!
而袁盎却截然相反,极其喜欢交朋友。
在长安,袁盎的府邸从不关闭正门,凡是登门拜访的,不问缘由、来历,都会被下人们迎入府中。
想住下,侧院的客房随便挑,想住多久住多久;
不想住了,人家好吃好喝欢送不说,临走还给你塞盘缠。
想要登门拜访袁盎,无论是官员豪族,还是落魄文士,都会被迎入府内暂且住下,袁盎怎么都会抽出空见上一面。
至于送姬妾美人之类,那就更是常规操作了。
以至于当下,几乎是整个关中三辅,都无人不知‘豪侠袁盎’这个名号;
便是到了关东,一听到袁盎这个名字,无论是游侠地痞,还是官员豪强,也大都会立刻起身,以表达自己的敬意。
都不用说别的,就说去年,袁盎因《削藩策》一事而被罢官,被天子启一撸到底成了白身;
换做朝中其他人——任何一个人,没有彻侯的爵位和封国,官职又被一撸到底,就算不沦落到街头,也肯定会生活拮据。
但袁盎呢?
嘿!
人家哪怕是一介白身,也照样能不经通传,自由出入长乐宫!
东宫太后,天子生母,人家想见就见——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在东宫尚且有这么大面子,若出了长安,那就更别提了。
每到一个地方,都不知有多少豪强富户、游侠地痞,乃至于当地官员自发带着吃食财货,只求袁盎能收下自己的心意。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有一天,袁盎被抄没全部家产,剥夺官职、爵禄,更被禁止出入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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