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幕,刘荣只暗下微一摇头,彻底没了对晁错这个历史名人的兴趣。
——没有担当!
都要削藩了,尤其走的还是最猛烈、最粗鲁的削夺封土以逼反,而后武力镇压的糙路子;
天子启真正想要解决的吴王刘濞,却至今都还未被晁错所提及。
只在那纸《削藩策》中,含糊其辞的提了一句:前有太子之隙,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先帝不忍,因赐几杖,德至厚也……
瞧瞧;
又是说刘濞‘古法当诛’,又是说先帝‘德至厚也’。
就连指责吴王刘濞称病不朝长安多年,有悖人臣之礼,都要借着拍先帝马屁的功夫,拐弯抹角的提上这么一嘴……
“若是丞相在,父皇又何必指望这么个毫无担当的货色?”
刘荣正腹诽间,在殿中央的位置,内史晁错也正经历着天人交战。
针对吴王刘濞的弹劾词,晁错当然准备了。
——此刻,那卷罗列吴王刘濞无数罪证的弹劾疏,便静静横趴在晁错怀中,被晁错隔着衣物摸了又摸,抓了又抓,却始终没能‘重见天日’。
见晁错这般模样,天子启的眉宇间,也立时用上一抹阴戾。
相较于几个月前,在弟弟刘武面前表演的那出‘手足情深’,天子启今天的演技,可以说是粗糙到了极致。
却并非是天子启演不好,而是天子启不想,也不屑去演。
当今天子启和吴王刘濞之间的恩怨,早就是天下人妇孺皆知的事。
就算天子启演的再怎么精彩,也断然瞒不过朝堂这些个人精。
索性便也不演了,就摆出这么一副‘朕是为了宗庙、社稷,而非私怨’的敷衍姿态,便将《削藩策》抬上了朔望朝。
本打算一鼓作气,就此作为削藩的开端,却不料晁错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居然迟迟不将枪头,调转向《削藩策》最核心的目标:吴王刘濞……
“若得丞相在……”
“唉……”
机缘巧合之下,天子启脑海中,竟涌现出了和刘荣一样的想法。
只是想归想,眼前的状况也不得不由天子启解决。
“可还有旁事?”
“即是提起了诸侯藩王不恭长安、悖逆不臣的事,便都一并报上来吧。”
“免得回头,朕再因哪个远房亲戚大动肝火,更再举朝议。”
这些话,天子启似乎是对殿内的所以人在说;
但天子启催促的目光,却是片刻都没有从恩师:晁错身上移开。
被天子启这么直勾勾盯着,晁错本就不算干燥的脸颊两侧,也顿时汇聚出几道虚汗。
只最终,那卷密密麻麻罗列着罪状的奏疏,终还是没被晁错从怀里抓出……
“没有了吗?”
“——我汉家十七家诸侯藩王,除去已经绝嗣的吴氏长沙国,也仍还有十六家。”
“难道除了赵、楚、胶西这三家,其余十三家,便都是我汉家的忠臣了吗?!”
到这时,天子启的语调之中,已是明显带上了不知针对谁人的火气。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便是傻子也听得出来:天子启,这是想要有人做出头鸟,替自己提起‘吴王刘濞’这个人名。
但殿侧东、西二席,百官贵戚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齐齐将疑惑而又期盼的目光,撒向仍屹立于殿中央的内史晁错。
——上啊!
——还等什么?!
——这《削藩策》,可是你晁内史的得意之作啊!
然并卵。
晁错仍是那副皱眉低头,好似踌躇不决,实则畏首畏尾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丝毫要开口的打算。
原本推动的极为顺畅的朝仪议程,便也随着晁错做了缩头乌龟,而彻底陷入停滞。
看着皇帝老爹,就这么半真半假的带着愤怒,尴尬的立于御榻前,刘荣心中也顿时有了些许不忍。
有那么一瞬间,刘荣甚至都生出了‘实在不行,就再帮老头子一把’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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