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处高楼边缘。
高空中呼啸的烈风绕开了她所处的位置,或者说是绕开了抱着她的男孩,《出埃及记》当中描述的奇迹于他们身前展现,气流在几米外分离,又在他们身后聚合。
男孩抱着沉眠中的女孩,就那么坐在高楼的天台边缘,好像一对即将殉情的小情侣。可他在半空中晃悠着的双腿却是那样悠闲,如同闲暇午后的公园,情窦未开的少年少女共乘秋千,在阳光下一同静谧美好。
“这是这座城市最高的地方。”男孩的声音很大,“未来还会有更高的建筑出现,玻璃幕墙从地面一直延伸到顶楼,若是站在这里看去,阳光反射的光亮会让我们睁不开眼睛。等到入夜,澄黄温暖的光会赋予它另一番景致。”
零只是老实听着,小心翼翼地缩起腿弯,像只小猫一样蜷在男孩怀里,不懂就问:
“现在不是已经普及白炽灯了么?”
她很喜欢白炽灯,既是因为它很像清冷的月光,也是因为禁闭室外的走廊点着白炽灯,它们都象征着自由,哪怕有限,也是自由。所以零不明白为什么在有了白炽灯之后,男孩口中的大厦还会亮起昏黄灯光。
这种问题显然超出了男孩的预料,所以他颇有几分气急败坏地嘟囔着氛围之类的词汇,又说零这个小丫头半点也不懂浪漫,最后突然起身,双手托着女孩的腰肢,就像老猴子托起了辛巴,举着蜷缩的女孩伸出天台边缘,强行转移话题:
“零,你害怕吗?”
“……我不怕。”才怪。
女孩怕得要死。
哪怕她知道男孩不会松手,可恐惧是人类的本能。下面刚刚走过的宽阔马路细小得像是树尖枝桠,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则是蚂蚁及它们的猎物,如果掉下去的话,她多半会像一只被老鹰丢下天空的乌龟,在坚硬的地面上四分五裂。
更可怕的是,
零可没有乌龟的硬壳。
所以她紧闭着双眼,本就白皙的皮肤因恐惧而更显苍白,以至于抠住珍珠凉鞋底面的脚趾团在一起,比珍珠更像珍珠。
可举着她的混账却不懂欣赏,反而是继续笑着大声断言:
“你在害怕!”
男孩突然松手了。
这一刻的零切实明白了“走马灯”是什么意思。从被送去黑天鹅港的时候开始,再到后来遇到黑蛇和男孩,最后以来到了春暖花开的世界结束,她脑海中清晰的闪过了一切,并鼓起勇气睁开了双眼,其中并无半分恨意,只有平静,仿佛无翼的鸟儿,将坠落当作飞翔……
可她没有坠落。
男孩怎么舍得让她坠落。
脚下的空气如同最坚实可靠的青石路面,珍珠凉鞋的细小高跟与空气发出了“磕哒”声,男孩同样上前一步,握住了零的手,在高楼大厦之外旋转着起舞,不再分割烈风,让它们肆意吹乱发丝,让淡金色与漆黑彼此交融,宛如撒旦缠绕上了米迦勒的圣洁身体,要将天使拽进地狱……
“还怕吗?”男孩在舞蹈中又问。
“怕。”女孩终于老实回答。
“你应当怕的。”
“我应当怕的。”
毕竟,无论是雷娜塔还是零,无论是签订契约之前,还是修改契约之后,她都是一个非常缺少安全感的女孩。
“你以后不必再怕了!”男孩在一舞终了时庄严宣告,“因为我要与你签订新的契约!”
“从今以后,我会成为你勇气的来源;从今以后,我将一切都托付给你;从今以后,我将永伴你的身边!”
这像是婚礼上的誓言。
女孩甚至都幻想到了自己身穿婚纱的样子,身前的男孩衣冠楚楚,在明亮温暖的教堂中庄严宣誓,在老牧师面前大声的说着“I do”,阳光穿过彩窗,将世界装点的五颜六色,好像开满了花。他们在闪烁着光芒的巨大十字架下相拥……
下一秒,零从幻觉中惊醒。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从男孩的拥抱中挣脱,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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