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镇戎军之中的那些军健,一个个的都是鲁达曾经的小弟、同僚,臭味相投不说,还一个劲儿的抱怨,鲁达大闹元宵灯会,斩杀袁贼,居然不带他们去。
就带一只黑狗?
这不是看不起镇戎军?
定要喝上一顿,才能赔罪!
种师中轻叹一声,回头看向灵位,老太太那絮絮叨叨,百般维护鲁达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而且我自然舍命保你,不会坏了你的性命。只是恐怕少不了刺配流放,前往岭南等苦寒之地,但也无妨,等过几年,圣上忘了你这号人,我再疏通关系,把你调回即可。
你也无需担心自家贤妻和保安堂的家业,我自会护持,渭州无人敢欺。”
鲁达回头,也看向老夫人的灵牌,没有回答。
经幡招展,竹影婆娑。
天地一片寂静,只余香烛燃烧的声音。
鲁达忽然语气幽幽的说道,
“种将军,如今满朝文武,俱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洒家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
洒家不做官了,准备离了渭州,做洒家想做的事了。”
渭州并非久待之地,毕竟黄沙滔天,苦寒荒凉,就连种田耕地,都种不出几两米来。
想占山为王,打下基业,非得前往东方不可!
而且,渭州有种师中在,鲁达不愿这老将军为难。
毕竟,真到了那一步。
他是反贼,种师中是官!
种师中猛地抬头,瞳孔骤缩,精光大作,厉声道,
“你是何意?鲁达,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莫想当个反贼……”
但正说着,种师中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锋利的目光又黯淡下去,有些疲惫,埋下头,
“罢了。你这泼才,总是一意孤行慎独己路,早就劝不住了。但不管他日,你要干什么,但要记住一件事。”
种师中一字一句道,
“所过州县,秋毫无犯。民脂民膏,不可侵染!否则,我定不饶你!”
鲁达点头道:“洒家晓得。”
“唉……”
种师中摇了摇头道:“何时动身?”
鲁达道:“兵贵神速,就在这几日,等老夫人头七过了就走。”
“那本将不来送你了。”
“将军请便。”
种师中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头七之后,鲁达启程,离开渭州。
他同样也会折返大通河,毕竟鸣金收兵,可不是一纸调令就能完成的,其中的锱铢消耗、兵马调遣,乃至撤退时的回防,免得西夏趁机追杀截断后路,都是需要费心费神的。
种师中这才发现。
不知何时,鲁达和他,竟然渐行渐远,最终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种师中也说不上,究竟孰胜孰劣。
种师中心中有些苦楚:“圣上你……糊涂啊!”
片刻后。
鲁达朝灵牌叩拜三次,缓缓起身,走出佛堂。
手提雪花镔铁棍,肩上,却多了一把几近碎裂的独脚铜人。
其身似人,仅有一足,铜浇铁铸,本坚实无比,当日鲁达更是借得此兵,便镇压安济坊漫山妖魔。
只可惜,终究不敌天意,碎在了元宵灯会之上。
神性尽失,灵智不存。
只余桀骜嗜血的煞气,甚至化作了血管般的瘤块,在表面缝隙中流转、呼吸。
堪称大凶之兵,必定噬主!
若是放在外界,说不得会造成方圆十里沦为死蜮,鸟兽尽绝!
鲁达看着雪花镔铁棍,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不开眼的穷酸饿醋,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吃呢?”
鲁达就不该带这雪花镔铁棍来经略相公府。
一进来,这棍子就嗡嗡发光,呼之欲出,宛若闻到了腥味的猫,流露出一股贪婪的情绪。
不用多说,就是奔着这柄沦为凶兵的独脚铜人去的!
种师中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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