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神情非常复杂。那是许燃出生后,看过的最为复杂的情绪——仿佛常年累月攒下的阴郁,被暴雨冲刷;仿佛被绝望窒息包裹的人,突然开始透气,忽然看到了一缕光芒。
那复杂的情绪,悲怆中满含悲壮,又糅合着令人扼腕的悔恨与遗憾……
酸、甜、苦、辣……除了人生的前半段无忧无虑,后半生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征战,人间的痛苦都吃了个遍,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生、离、死、别……同袍理想未竞,身躯却化为黄土,只留他们幸存在人间,背负着更多的希冀,咬牙战斗。
这一刻,在场的十九个人,除了许燃,全部变成了一座座复杂的人形石碑。
他们静静矗立,无声滚动喉咙。
有无数个画面在眼前浮现——
数不清是多少个大雨瓢泼的日子,他们背着战友那破碎不堪的尸体落寞返回安全区……
甚至有几十次,他们根本找不回战友的尸体,只能给战友立一个衣冠冢……
他们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就要去面对战友家属的眼泪和眼神,肉体遭创的同时,心灵承受绞痛……
曾经一起玩耍、一起生活的幼儿园发小,还活在人世间的,越来越少。
第一个三年,同学们意气风发,举酒言欢,好不热闹。
第三个三年,陆续有人缺席,只剩一个空空的座位。
第六个三年,赴约者只剩小半……
一股悲郁的气息,在他们的周围环绕。
“这份悲伤太浓郁了,仿佛刻入骨髓,哪怕我没有经历过,都忍不住想要潸然泪下。”
许燃在一旁静默,没有出声打扰。
他们淤积的情绪,需要时间来排遣,来释放……
过了几分钟后。
刘炎身上的火焰风衣,忽然亮起浓郁的红光,他上前几步,来到诡异眼珠被斩碎的地方。
一向脾气火爆的他,此刻紧紧抿着嘴,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它从腰侧拿出一个行军酒壶,揭开瓶盖,自己咕噜咕噜猛灌一口,然后围着附近,倾倒了一圈。
酒水侵入污浊的地面。
“同胞们,战友们,这是一尊神级孽畜被彻底杀死的埋尸地,请归来看一看!请归来饮一口酒!”
他的话铿锵有力,情绪从五脏六腑的深处喷薄而出。
队员们纷纷上前,将行军壶中的水或酒倒在地上。
林峰一边倒着酒,一边喉结几度滚动:“终于敢请你们喝一杯了,不然平时做梦都不敢见你们……”
萧雪已经泣不成声了:“老师,总有一天,我会在这里建立安全区。我要在这里,树立一个三百米高的丰碑!”
“华夏英灵,魂归来兮!”
林峰握拳砸了砸胸口,巍峨矗立在大地之上:“请来见证这载入史册的一刻!”
“华夏英灵,魂归来兮!”
“华夏英灵,魂归来兮!”
人在愤怒低吼。天穹的黑云,旷野的污染化成风,冲着众人咆哮。
众人抬头看着汹涌的黑云,眼中的悲伤,迅速敛进最深处。
他们转身,冲着替身许燃露出一个笑容。
“你真是一个惊人的天才!”
“我们——终于等来了一位真真正正的弑神者!”
“话说这个能力,也是你自创的吗?能不能教一下我们?就像你教隐身术一样……如果我们也能学会……”
“先不急,来,小许燃,让姐亲一口,我最喜欢亲小孩了。”
本体许燃退后两步:“……”
刘炎:“别逗小孩子!人才八岁,你都快年过五十了。得叫你阿姨!”
“别听那个怪阿姨捣蛋。”
“我们先离开,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不是明智之举,因为也不知道诡异眼球被破坏的事情,会不会立刻被其它神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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