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鸿羽的身体在寿宴之后更是虚弱了。
他已经有接连半月有余不曾踏入后宫,宫中妃嫔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都无人欣赏,只能在各自宫中自怨自艾。
汴京明面上瞧着是风平浪静,实则许多算计都已经在暗处展开了。
廷尉府和沈氏的争斗到了不避讳人的地步,事情的起因便是安乐殿纪尚书提出的一桩案子。
东宫太子恶疾刚好,沈氏一脉嫡系子弟就被安永丰一纸奏折参上承清宫,究其原因是安氏子弟得到一只斗鸡。
而后被沈氏子弟瞧见想要,安氏子弟不肯给,沈氏子弟占着有东宫太子撑腰,强抢了就走,可安氏子弟不甘心追上去,待追到之后皆因少年心气儿高,一脚踢到沈氏子弟致命处,致死。
大理寺卿扬风暗中得了纪晏霄的授意判安氏子弟罪当偿死。
长临刑统法条《斗讼律》有言:诛斗殴杀人者,绞。
这样的消息一出,安永丰和安氏自然不服,压根儿不给东宫面子又是一纸奏折上达承清宫。
认为沈氏子弟的行为乃是强抢盗窃,安氏子弟追逐的行为不过是‘捕盗’而非斗殴,捕盗造成盗贼死亡,无罪。
且搬出《捕亡律》:诸捕罪人,而罪人持仗拒悍,其捕者格杀之,及走逐而杀,若窘迫而自杀者,皆勿论。
诸被人殴击折伤以上,若盗及奸邪,虽旁人皆得捕系,以送大理寺,捕格法准上条。
明明是一件小事,却因廷尉府和东宫沈氏的争执越闹越大,闹得整个汴京风风雨雨,是以街头巷尾茶馆都在议论这件事。
那叫一个三五成群,茶馆里更是争执得绘声绘色——
“我倒是觉得大理寺卿扬大人的判决无错,若那安氏子弟没有追到沈氏子弟,没有造成意外伤亡,那这沈氏的人可不就是明目张胆的抢劫?”
几个热血青年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满脸通红,只恨不得拍桌子顿足,颇有义愤填膺之感。
“听闻圣上将这件事交给了吏部尚书纪大人,可纪大人纵使再公正,又岂能得罪得起这些权贵,这其中的算计不足为外人道也!”
“咦?”又有青年开口:“那大理寺卿扬大人会不会也被东宫那位威胁了,这丢了东西的人被判死罪何其不公平?这律法有言,官司出入人罪,无罪判为有罪,轻罪判为重罪为入罪,反之为出罪。”
“这审判者故意判无罪为有罪,判别人什么罪,自己就被判什么罪,过失将人入罪岂非要流放两千里......”
“我看这事儿不简单,谁知道其中有什么原因呢,纪尚书和扬大人也不过是被无辜牵连罢了!”
“这件事还要看圣上怎么说,圣上会不会包庇......”
最后几句争执众人倒真知道有些敏感,俱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随后唏嘘了几声就各自散去了。
纪晏霄得了纪鸿羽的召见到了承清宫。
殿内华贵非凡,紫檀雕琢的御案上,设着两个三尺有余的青铜盘龙小鼎,瑞金炉里燃着香,升起袅袅沉水香。
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人放下手中折子,又咳了两声,这才看向下首行礼的青年起身。
“纪爱卿,这事你怎么看,大胆说,朕不会责怪你。”
纪晏霄得到准许起身,嗓音温润。
“若安大人与沈府意见不同,可提审暗刑司及大理寺二审,若得相同结论,案情可判。”
纪鸿羽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只在这短短一瞬间里有了许多猜测,他看着桌案上的折子,又想起安永丰,以及夜里跪在大殿外的太子。
日光稀薄,苍穹上点染出一片磁青,纪鸿羽淡淡道:“长临皇朝建立已有十多年了。”
“太子也长大成人了。”
“本想着安大人能很好的辅佐太子处理政务,没曾想闹到这个地步。”
他微眯了眯眼:“倒是真惦记。”
纪晏霄像是没察觉他话语里的其他意思,只是含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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