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她只在心头滚了一滚,没有说出来,她亦是出身世家,这书上的和现实中的道理好歹也看了这么多年,理论和现实都证据充分,还用得着说么?
若说了,刘执八成就会直接给她一个她自己也更倾斜的回答——感情和“伟业”两个都好时肯定是不冲突的,但是一旦不妙发生冲突时,大多数男人多半都会选择“伟业”。
只是没人会承认,很多时候那抉择是出于人性本来的欲望,最终却都会被诠释为“舍己为人”的“大爱”,冠冕堂皇,着实有些可笑。
刘执见她若有所思,笑着拍她肩膀一下,把她思绪唤回来,“又在想那些伪君子了?”
二人不愧是至交,果然心有灵犀,路缘缘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又知道了!”
她笑着,又叹了口气,“男人想成就大业是天性,并没有错,前提是那真的是‘大业’,像卫青霍去病那样为民冲锋陷阵的,我没意见,甚至还想冲上去一起帮忙,绝不会拖后腿,可像……就不是那回事儿了。”
她话虽说得含糊其辞,刘执倒也明白了,像她二叔似的呗,自从坐了王位之后,动不动就疑神疑鬼,你要说熹妃真是妖言惑众,霸凌后宫了,或是她家里人言语反动,背后一套了,她被贬到冷宫也有个道理可说。
单凭有人看不惯她家受恩宠,背后进献谗言说她爹势力大人缘好有反心,就“杀鸡儆猴”,是不是有点儿过了?她爹都多大年纪了,要反早反了,还至于把闺女嫁给自己都看不上的人么!
就算熹妃后期多少有点恃宠而骄,毕竟是大家族里养的娇娇女,没受过一点委屈,二叔宠她,得意忘形了一点儿口出狂言了可以理解,罪不至此,何况她自来对二叔一往情深,只要不瞎的都能看见。
刘执摇摇头,她不想说从小抱着自己到处玩,有什么好吃的都惦记给她送一份的二叔是“昏君”,可她也在心里埋了个问号——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这么脆弱么?
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如果是这样脆弱的感情,她宁可不要。
她笑着冲路缘缘眨眨眼,“没事的,放心,我大哥不是那种人。”
路缘缘听她这么一安慰,心里刚刚舒服了一点,又听她低声道,“再说了,我大哥要真想成事儿还得找你家帮忙呢,尤其你堂兄可是大将军,他把你捧到天上摘星星摘月亮都来不及,哪儿还有的其他选择,更别说冲突了!”
“哎呀!”
路缘缘吓坏了,慌忙回头捂住她胡言乱语的嘴,埋怨地瞪了她一眼,“……你疯啦!”
刘执鼻子嘴巴都被她捂得死紧上不来气儿,拼命眨眼示意她不说了,快松手。
路缘缘虎着脸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又冲领路伙计一努嘴,方才慢慢放开手来。
刘执深吸了一大口气。
那伙计笑嘻嘻地回头搭话儿,“二位小姐可真活泼。”
可不是活泼么,但可不行,再这么“泼”下去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了!
路缘缘心里嘀咕,纳闷儿——刘执在外头行事一向沉稳,今日怎么突然冒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虽说她家一向都是别人“盯着不放心”的对象,但她相信,那都是别人多心,她家绝对没其他心思。
好在这只是一个民间的戏场子,别人不知前因后果,也没那么关心国家大事,可能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要是在其他场合不小心置气说出这种话,让有心人听去了那还了得?那不跟熹妃一样祸从口出了么!
她寻思着回头看完戏得好好说说刘执,明明平时“懂事”得很,怎么突然犯轴了?就听刘执压着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爹和大哥……都很辛苦,不值得。”
说到最后,那声音轻得像从天边飘过来的,路缘缘一下子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心实意被辜负的滋味儿,她没经历过,但想来也是不会好受,只得道,“你又不是他们,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再说他们又不是为了哄你二叔高兴,而是为了天下的百姓奔波,怎么就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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