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易变,你敢去赌他那颗真心吗?”
奉祈云自小是在岛上之人异样的目光中长大的,他比谁都知道自身能力的重要性,只有他有价值,有本事,才会被他人看到,只有他成为强者,才能被尊重,才能洗干净身上那些屈辱的谩骂之声。
所以他不敢懈怠,不敢落后于人,他一直兢兢业业,殚精竭力地坐着奉大祭司这个位置,只有在妹妹面前才能卸下所有防备,不用再绷紧心弦,倾尽全力地证明给谁看,不用再做一个刀枪不入,无所不能的强者了。
因为只有妹妹,绝不会嫌弃他,只有在她面前,他不需要有本事,不需要有价值,甚至一点用都没有,他也仍会是她最亲近的哥哥,是与她在世间最密不可分的那一人。
可如今这一切都要打破了,妹妹竟要与他分开了,竟要追随另一个男人,弃他而去了。
奉祈云如同天塌地陷一般,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不愿放开他在这世间唯一的至亲!
“妹妹,你如果当真执意要与我行分离之术,日后变成了一个独臂姑娘,再不复往日神采,况衡一定会嫌弃你的,你信不信?”
“我不信。”即便听到哥哥这样笃定的话语,奉霁月却仍是摇了摇头,目光澄净无比,她是那样坚定地回答道:
“况衡不是寻常肤浅的男儿,他不会嫌弃我,哪怕我日后成了一个独臂姑娘,再没办法拉弓射箭,再不复从前的神采,况衡他也绝不会……嫌弃我的,我信他。”
“可笑,人心难测,你我自幼遭受的嫌弃欺凌还少吗?你居然还会去信一个男人不值一提的爱慕之心?”
奉祈云冷冷一哼,嗤之以鼻地下了定论,然而奉霁月却仍是执拗地哀求着:“我信他,我真的信他,哥哥,求你成全我,成全……我跟阿衡。”
“所以你还是选了……你的阿衡,我们兄妹连体相伴这么多年,哥哥在你心中还比不过一个况衡?”
奉祈云是最了解奉霁月的性子的,她若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更改不了,所以兄妹间的谈话到了这一地步已没什么必要继续了,奉祈云只是咬住牙,最后问了一遍:
“所以你是一定要行分离之术了,绝不后悔吗?”
奉霁月眼眶也隐隐泛红了,哥哥哀伤绝望的模样令她也心如刀绞,可她仍是直视着哥哥的双眸,重重地点了点头。
“哥哥,对不起,一辈子还很漫长,我只是想换一种活法,想自由无拘地……在这世上走一遭。”
“好,我成全你!”奉祈云陡然凄声喝道,他几乎是悲极反笑:“那你就赌一把吧!”
他一对狭长俊美的眉目是那样决绝,每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奉霁月耳边:“如你所愿,我们马上行分离之术,曾共有的这只手臂归我了,从此之后你奉霁月便是独臂残缺之身,再无法拉动揽月神弓,看看那况衡还会不会娶你,会不会对你心意始终如一?!”
“如何,你敢赌这一把吗?”
——
茶香袅袅,一室静谧,从前那些曲折离奇,惊心动魄的往事,如今也不过化作一缕缥缈轻烟。
听到此处的施宣铃心弦却不禁跟着一颤,好似魂灵也附在了当年的奉霁月身上,同她一起做着那个两难的抉择。
“我们奉氏一族还真是爱赌,让我来猜猜谁赌输了,最后是否奉祈云一语料中,他们兄妹分开身体之后,妹妹奉霁月成了独臂姑娘,不再是当初崖顶那个引弓射箭的神女,况衡就变心了,不愿再娶她了?”
民间的话本折子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彩云易碎人易变,负心儿郎一抓一大把,奉祈云又在岛上历经挫折长大,深谙人性,定然不会看走眼的。
施宣铃几乎是对自己的答案十拿九稳,可没想到凤殊行却只是抿了口清茶,笑着摇了摇头:
“不,施姑娘,你猜错了,赌输的那个人不是奉霁月,而是……奉祈云。”
“什,什么?”
倍感震惊的人不止如今的施宣铃,还有数百年前的奉祈云,乃至钟离复与越执清,甚至是整个况家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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