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越无咎同裴世溪有旧怨,从不愿她与裴世溪有什么牵扯,当下她也不便再多解释什么,只埋头又吃起了越无咎舀在她碗中的那些碧玉浆果,一边故作夸赞道:
“这宫里的东西就是好吃,阿越你也多吃些,在施府你都吃不惯……”
“不用了,过去那些年我在宫中吃过太多了,所谓的山珍海味,如今在我看来,还比不上你在云洲岛上为我做的一粥一饭。”
越无咎冷声说着,抿紧双唇,目光依然牢牢钉在对面的裴世溪身上,似锋利的刀子一般。
“裴世溪不是什么好人,镇抚司残害忠良,无恶不作,死在狼牙下的无辜尸骨都能堆积成山了,你莫要被裴阎罗那副好皮囊骗了,他接近你没安好心的,你不必去理会他。”
少年低沉的话语间透着彻骨的恨意,施宣铃怔了怔,欲言又止:“阿越,其实,其实我有一个朋……”
话明明到了嘴边,却又到底生生咽了下去,施宣铃脑中乱糟糟的,一时想起越无咎肩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一时眼前又浮现出了那道戴着古铜面具的少年身影。
她明明很想告诉越无咎,镇抚司里或许也不一定全是坏人,譬如小陌的存在,他为救她甘愿赴险,九死一生,如今还废了一只胳膊。
而至于裴世溪,他就当真那么十恶不赦吗?那时在竹林里,沈千钧不还上前向裴世溪郑重道谢吗?谢他顶住了魏皇后一族的施压,给了他一条生路,能让他活着再等来与女儿团聚的一天。
至少在沈千钧这桩案子上,镇抚司便算得上是公正严明,做了一桩大大的好事。
所以说,这世间纷杂,黑白好坏,真能理得那般泾渭分明吗?
施宣铃一时出了神,正心绪如麻时,越无咎却已探身而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少年背脊挺拔,双目注视着对面的裴世溪,不动声色间,又将施宣铃往自己怀中揽了揽,一双漆黑的眸中挑着些桀骜之意。
裴世溪自然瞧得真切,他笑意不减,抬手又倒了杯酒送入嘴边,似乎丝毫不将少年的挑衅放在眼中。
可低垂的眼睫下却又升起一股浓重的墨色,握住酒杯的手指也暗中加重了几分力道。
不得不说,他奉氏一族的命定之人,同越家小子坐在一起的画面,还真是那般……令人生厌啊。
或许,不必再等族长歧渊松口了,他该早些让那丫头……知道真相了?
施宣铃完全未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交锋,倒是隐隐间,她感受到了一道目光。
抬起头,施宣铃竟赫然发现那目光来自于,陛下……身侧。
“阿越,坐在陛下左侧的那位娘娘是谁?”
越无咎闻言也转头望去,微微一怔,好似有些意外,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柔妃。”
“柔妃?”
施宣铃无意识地喃喃道,她目光意味不明,带着些许好奇,明明望着柔妃,茶色的眼眸中映出的却是——
一只跃动飞舞的萤火虫。
是的,就在那位美丽的妃嫔肩头,白雾缭绕间,显露出来的化灵物竟是一只萤火虫,一只闪烁着温暖微光的萤火虫。
就像青黎大山里那些夏夜中的萤火,美得轻盈而空灵,带给施宣铃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因这点葳蕤萤火,施宣铃也无端端的,对安静坐在陛下身侧,那位温婉又美丽的柔妃娘娘……心生好感。
“宣铃,你怎么了?为何一直盯着柔妃看?”
察觉到施宣铃的略微失神,越无咎不由开口问道。
施宣铃呼吸一颤,如梦初醒般:“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位柔妃娘娘生得极美,看上去温婉又面善,笑起来也很好看,如同她那名号一般,瞧上去也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我不知怎么,一见她,一见她便觉得很亲切……”
听着施宣铃的话,越无咎长眉一挑,也跟着暗暗望向柔妃,却是压低了声道:“我对柔妃知之甚少,她性情如何我并不能断言,但有一点我如今却能断定,今时今日,后宫最受陛下宠爱的女人,恐怕非她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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