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越来越高,风掠四野,三个少年少女卖力地挖着那座坟墓,正挥汗如雨时,远远地却奔来了一群人,为首者身着一袭鲜红官袍,满面急色,正是匆匆自宫中赶来的施仲卿。
“住手,你们统统给我住手,先祖长眠之地岂容你们造次!”
施仲卿身旁还跟着一位金钗华服,姿容妍丽的妇人,正是施宣琴的母亲,施家如今的当家主母。
她一边朝坟冢而去,一边在施仲卿身旁冷哼道:“你这个‘好女儿’可真是反了天了,才一回盛都城,竟然就领着外人踏进了施家陵园里,如今还要挖坟刨尸,惊扰陵园中的施家先祖们,可真是大逆不道,此番绝不可轻饶她,定要她在施家列祖列宗面前谢罪……”
“谁说不是呢?”大夫人身后陡然冒出一个声音,正是捏着香帕,盯着眼前那座坟冢,满脸厌恶之色的施宣琴。
她之前被施仲卿罚了禁足,如今正好能出来了,却没想到就让她撞见施宣铃领着越无咎在施家陵园里挖坟刨尸的事情,她心中那股恼恨之意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这个疯癫的野丫头,自己不守规矩也就罢了,竟蛊惑得阿越也跟着她一起胡闹,施家有这样的女儿简直是耻辱!”
“够了!”施仲卿铁青着脸,回头对着妻女一声喝斥:“你们都给我闭嘴,少在这煽风点火了,此事切不可声张出去,听见了吗!”
说话间他们一行人已至瑛娘墓前,然而那埋头挖坟的三道身影却全然不为所动,仿佛压根未将施家众人放在眼中。
施仲卿强压住满腔怒意,站在风中劝阻道:“宣铃,越公子,钟离少岛主,你们三人快快住手,施家陵园不是你们胡来的地方!”
施宣铃闻言一顿,扔了手中的铁锹,一抹额上细汗,从土坑中轻巧地跃了上来。
施仲卿心头一喜,正以为他这个女儿听他劝,想要“悬崖勒马”时,却没想到少女只是将背上的一把长弓取下,昂首面对他们,冷若冰霜地守在了坟前。
“有我挡在这,你们继续挖,什么也不用管!”
施仲卿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他攥紧双手,急得变了脸色:“胡闹,简直是胡闹,宣铃你不可如此,快叫越公子跟钟离少岛主停下来,这里可是施家先祖安息之地,你们三人怎能干出这等荒谬之事!”
他身旁的大夫人使了个眼色,正准备示意守卫们朝施宣铃动手时,却被施仲卿一把按了下来,“都别碰三小姐!”
他此刻虽是心急如焚,却仍不愿伤到女儿分毫,望着那双决绝的茶色眼眸,施仲卿一声叹息,只是放缓了语气,试图劝说她:“宣铃你过来,你听爹说,一切并非你所想……”
“同这大逆不道的野丫头还有什么好说的,老爷,你往日就是太纵着她了,才令她如今这般无法无天,嚣张妄为!”
“嚣张妄为的该是你们施家人才对吧!”
一捧泥土自坟坑中扬出,不偏不倚地甩到了那大夫人身上,她脸色一变,失声尖叫,不住抖着身上的碎石泥土,似乎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一般。
坟坑中的少年却是抬起头,紫衣飞扬,对着狼狈的大夫人,唇边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冷笑:
“都说死者为大,你们却连一丝尊严体面都懒得施舍,将人草草下葬,埋在这墓园最偏僻荒凉的一角,年年清明从未有人来祭拜过,连这墓碑被雷劈裂了都不曾修缮更换,甚至还不许亡者的亲生女儿前来祭拜,令亡魂无法安息,一年复一年,盘桓在这施家陵园中,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凄惨至极,你们都能干出这样下作荒唐的事情来,还不许我们挖坟将尸骨带走,好好安置吗?”
“你,你血口喷人!”那大夫人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到底不敢正面冲撞钟离笙,只能咬着银牙道:“钟离公子慎言,勿要受人教唆利用,被妖女蒙蔽了心智,在这做出有失身份体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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