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音公主静静地站在那,檀香缭绕间,她身形清瘦,脸色苍白,眸光却冷冽无比。
她不动声色,定定地看着施宣琴,忽然道:“阿越被流放前,来这佛塔里见过我最后一面,他说,他终于明白了。”
因为此前嗓子曾中毒受损过,昭音公主的声音带着一些低沉嘶哑,清冷入骨,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妩媚娇柔,可这独特的嗓音,配上她卓然的气质,愈发显得她高贵端庄,不容侵犯。
只是佛室之中,她冷不丁抛出这句话,着实令施宣琴心头一跳。
她还沉浸在自己演的戏码里,闻言顿时愣住了,目光闪烁间,莫名有些心虚:“明,明白了什么?”
昭音公主幽幽一笑,那微微嘶哑的声音在佛室内响起,每个字都吐得无比清晰:“他说,他终于相信我教他的话了,是人是鬼,不历一番大劫,怎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话一出,施宣琴脸色霍然大变,一下僵在了原地。
记忆瞬间被拉扯回那个决裂的春雨之日,少年站在后门边,对着她凄然一笑:“我曾以为,你跟其他女人不同……”
佛室内檀香缭绕,暖意充盈,施宣琴的后背却开始渗出冷汗,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昭音公主却是微微扬起头,冷冷望着她。
况氏皇族大都身形颀长,仪容姣好,昭音公主更是绝美动人,气质高贵,她比施宣琴高上不少,看她的目光便是由上往下,带着些说不出的威仪。
“施二小姐,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伱有几斤几两,又有多少心眼,本宫皆一清二楚,你不用在本宫面前耍任何小心思,这不仅愚蠢,而且徒劳。”
“本宫知道,人皆有慕强之心,盛时蜂拥而至,衰时大厦倾塌,猢狲四散,这皆是人性使然,趋利避害,明哲保身,本就无可厚非。”
“只是——”
说到这,昭音公主顿了顿,看向施宣琴愈发煞白的一张脸,冷冷一笑,继续道:“你既然选择了不顾情义,落井下石,抛却了你所谓的心头挚爱,那为何不自私到底,认定了自己所选的路呢?”
“既要保全自己,又要在事后惺惺作态,特意进宫一趟,来这佛塔之上,跪在本宫面前哭哭啼啼,演上这样一番追悔莫及的戏码,这就大可不必了,你说对吗,施二小姐?”
施宣琴脑子嗡嗡作响,还带着泪痕的一张脸一下涨的通红,她从未这么慌乱过,这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她难堪至极,却又只能强自镇定下来,恳切地解释道:
“公主,公主我……我绝非惺惺作态,您真的误会我了,当初我的确是被家中所迫,我心中一直深爱着阿越,绝没有想过要抛弃他,更没有一日忘记过他,只是我有苦难言,请您相信我……”
昭音公主却是一抬手,冷冷打断了施宣琴:“你到这佛塔上来,是要送这株香雪茶花吗?”
“是,是的,施家特奉皇命,来为公主送这株香雪茶花。”
施宣琴连忙抱起地上那盆珍贵的香雪茶花,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一边递向昭音公主,一边动情地道:
“玉……公主,您还记得我脚上的这双鞋吗?当年也是您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而成,托阿越送到我手上的,这上面绣着的,也正是这香雪茶花的图案,公主您还记得吗?”
昭音公主目光向下一瞥,看着施宣琴脚上那双明显小了的鞋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不合脚的鞋子,何必再穿?”
施宣琴呼吸一滞,神情愕然,昭音公主却接过了她手中那盆茶花,语气幽幽:“就像这株香雪茶花,不合时宜,来得太晚了,本宫早已不再需要了。”
说话间,她双手竟是一松,那花盆便直接坠落在地,碎了个干脆。
施宣琴身子一颤,陡然变了脸色,昭音公主却是长叹了一声:“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侯爷已不在,谁还来与本宫携手赏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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