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那余大厨就这样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耳光,而施宣铃却在这时,倏然上前两步,弯下了腰,捡起了余大厨手边掉落的那把厨刀。
众人神色一惊,那余大厨更是瞳孔骤缩,吓得裤裆子都尿湿了,身下一滩水渍流出。
“三,三小姐,您要做什么?”
施宣铃不言不语,只是握紧刀柄,俯下身,用锋利的刀刃贴近余大厨的脸颊,缓缓游走下去。
余大厨呼吸急促,身子抖似筛糠,却是一动也不敢动,胆都要被吓破了,只带着哭腔不住哀求道:
“不,不要,三小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终于,那把刀停在了他脖颈处,屋子里响起少女幽幽的声音:“怎么样,余大厨,这种滋味好受吗?”
面无人色的余大厨抬起头,惊恐的泪眼对上了少女那对浅浅的茶色瞳孔,她凝视着他,声音并不大,却一字一句响彻在众人耳边:
“你仗着主厨身份,又有点沾亲带故的靠山,便将自己视作海膳房里的强者,肆意欺凌比你弱小的人,可岛上又有比你更强的人,对付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那么他们便能来肆意欺辱你、践踏你吗?”
“你能永远保证自己身处高位,以强者的身份俯瞰其他弱小吗?当你臣服在更强者的脚下,性命尊严皆被人捏于股掌之间,害怕得瑟瑟发抖时,你又有何感想呢?”
“以强凌弱,从来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被罚到这里的罪奴们本来就已经很可怜了,你为何还要欺压她们呢?”
施宣铃站起身来,随手一抛,将那把厨刀扔得远远的,她垂下眼睫,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娘说过,欺负可怜人是要下地狱的。”
这低喃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仿佛一片温柔的羽毛轻轻拂过心间,不知为何,一众厨娘们身子一颤,个个皆红了眼眶。
她们不少人都是受家中株连,以女眷身份被流放至此,命途坎坷难言,其间万般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原本背井离乡,流放至此已是不幸,这海膳房中却还有余大厨之流,肆意欺压揉捏她们,她们平日里忍气吞声,个个皆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幸得施宣铃替她们出头,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那字字句句皆触动了她们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一众厨娘们不由纷纷望向施宣铃,眸含难言的感激之情。
角落里那道瘦弱的身影也抬起头来,薄唇紧抿,昳丽的面容透过散乱的长发,若有所思地盯住了施宣铃的背影,久久未动。
——
暗牢里烛火摇曳,不尽森冷,还隐隐浮着几丝血腥味,裴世溪却早已见惯了各种骇人的大牢,身处其间泰然自若,就如同回自家府邸一般。
“这的确是我弟弟的骨笛,你们都谈好了是么,裴大人?”
息月寒将一枚骨笛翻来覆去地看着,指腹摩挲间,不禁闭上了眼,静静感受着那股久违的亲人气息。
裴世溪见状淡淡一笑,将认罪书往息月寒跟前一推,从容不迫道:“六王子放心,你有个好弟弟,穆野王子极有诚意,你很快就能回到家乡了,一切自有本官来安排……现在,你可以在这认罪书上画押了吗?”
牢中烛火跃动,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当闻晏如率领士兵返回暗牢时,牢门已经重新锁上了,息月寒依然坐在角落之中,紧闭双眸,安静垂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而裴世溪却已经离开了牢中,坐在了外间的桌前,放下茶杯,将手边那张认罪书举在半空,对着闻晏如气定神闲地一笑:
“闻将军,认罪书拿到了,这很简单,不是吗?”
——
海膳房中,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腿软的余大厨被人搀扶而去,其余人也三三两两地散去。
施宣铃长舒口气,转身看向角落里的那道瘦弱身影,正想走近几步,伸手将人扶起时,却被一个平日与她相熟,年长一些的柳厨娘悄悄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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