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孩童眼珠子一转,起了贪玩之心,姐姐不在,那么捉弄姐夫也是一样的。
毕竟姐夫脾气好,性情温润如玉,从来不会责怪他的顽皮,他素来也喜欢跟姐夫玩。
于是,等姐夫进了浴桶,在一片雾气缭绕间开始洗澡时,幼时顽皮的越无咎便从床底爬了出来,对着浴桶里的赤裸上身的男人做了个鬼脸,吓得那张从来温和有礼的面孔也陡然变了颜色,一声怒喝道——
“出去,给我滚出去!”
这是兰豫白第一次冲越无咎发如此大的火,小小的孩童都傻眼了,只当自己玩过了头,赶紧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再后来,姐夫找到他,带他去街上玩,给他买糖葫芦,摸着他的脑袋,和颜悦色,又变回了往日风度翩翩的温雅模样,小娃娃本就没什么心眼,玩着玩着,这事便也渐渐忘却。
如今一晃眼多年过去,若不是再次在这地下秘宫的壁画上,见到了这个特殊的火凤图案,越无咎一定不会再忆起童年的这个小小插曲。
可他记起来了,他偏偏记起来了,因为这火凤图案十分独特别致,他再没在其他任何地方见过了!
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特意要点拨他一下,他死死盯着壁画上那只火中起舞的凤凰,咬紧牙关,浑身都忍不住在发颤——
不会错,绝不会错的,当年兰豫白的胸口处,也同样显露着这样一只火凤,兜兜转转间,原来玄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千算万算,料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没有怀疑到兰豫白身上过!
如今想来,当年兰家的确有许多反常之处,虽然身处幽州,明面上不涉朝政,可却有一处私人的火器坊,还曾替他父亲输送过兵器军备,越家军里也安插了不少兰家的人,那兰豫白更是经常为他父亲出谋划策,俨然一介高深莫测的“军师”般,深得越侯爷的信任与喜爱。
可这与兰家明面上风轻云淡,遗世独立的形象并不相符,兰家久居幽州,号称不问庙堂,素心寡欲,慈悲济世,兰家子孙绝不入仕途,那为何兰家还要私下建火器坊,招兵买马,锻造兵器,又一门心思卷入权势纷争之中?
许多的疑点霎时涌入了越无咎的脑海中,他那时尚且年幼,又对姐夫一家深信不疑,才从未想过这些反常之处。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姐夫,实在来得太巧了,并且他才与宁玖娘相识,便好似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般,又对她体贴入微,面面俱到,当年越无咎的父亲还夸过这兰家公子实在用心,可现在看来,是否早有准备,别有用心呢?
若照着这个方向推想下去,恐怕当年的一切,皆是一场惊天奇诡的阴谋,幽州难民动乱,兰豫白与宁玖娘的相识,并非一场英雄救美的意外,而根本就是一次居心叵测的谋划,一切皆是兰豫白的刻意为之!
他要接近宁玖娘,要跟越家扯上关联,要用漫漫长的时间,布一场局,一场足以使越氏家族彻底覆灭的局!
少年提着灯盏,站在斑驳的壁画前,倒吸口冷气,只觉从头到脚,遍体生寒,这世间最可怕的,原来竟是人心!
壁画上的四个年轻男子,均已作古数百年,他们赫然代表着四大家族,况氏、越氏、钟离氏,还有那个最神秘的奉氏,唯一显露了完整名字的奉祈云。
显然兰豫白不会属于前三个家族,他不可能是皇室子孙,而他处心积虑,只为颠覆越家,也绝无可能是越家儿郎,钟离一脉远在云洲岛之上,更是与幽州兰家搭不上边。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他跟奉祈云有关联,那个最神秘的奉氏,或许几百年前,奉氏不知为何与其他三个家族决裂了,便改名换姓,从此定居幽州,化名成了兰姓!
所以整个东穆上上下下,所有世家贵族里,都从未听说过一个奉家,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隐姓埋名了!
越无咎盯紧着墙上的壁画,呼吸急促,胸膛起伏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一切的推断似乎都隐隐指向一个答案——
兰豫白是奉家人,他身上带有的火凤印记,便是奉氏独有的图腾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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