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放手一搏?”
“就是,就是……”施宣铃斟酌着字句,认真道:“解蛊毒的法子很凶险,得准备很长时间,前期得先服用特制的药汤,压制蛊虫,降低毒性,待时机成熟后,再用活人之血引出蛊虫,还得是体质极为特殊,拥有至阴之血的人。”
至阴之血是蝶族里的一个说法,引蛊虫的法子不是人人都能成功的,蝶族里有极其稀少的人拥有至阴之血。
施宣铃的母亲算一个,施宣铃得母亲血脉相传,自然也算一个。
当听到那“至阴之血”四个字时,宛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却迅速遮掩过去,没让少女瞧出端倪。
施宣铃还在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解释“至阴之血”的意思,她怕宛夫人听不明白,尽量说得通俗易懂些:“反正,反正就是很稀有的一种血,能引蛊虫,还能以血入药,若是练功习武,也会比常人厉害许多,反正有很多特殊的用途,但拥有这种血的人极其罕见,几乎可以说是万里无一。”
宛夫人听着少女的解释,不动声色,只是忽然问道:“那至阴之血如此罕见,该去哪里找这样的人呢?”
“不用找。”
施宣铃两眼放光,笑盈盈地一指自己,“因为我就是拥有至阴之血的人,我愿意为夫人割腕放血,引出蛊虫。”
她如此实诚坦率,倒让宛夫人一愣,良久,才轻声道:“你不是说这法子很凶险吗?”
“对,稍有不慎,蛊虫便会钻入放血者体内,蛊毒转移,放血者会成为下一个被侵蚀的肉体器皿,承受所有的痛苦与毒素。”
即便说着这般凶险可怖的后果,施宣铃也仍是坦然自若,脸上毫无惧色。
宛夫人凝视着她,眸色复杂地问道:“你先前用这法子救过人吗?难道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并没有。”施宣铃摊摊手,老实道:“夫人是我第一个遇见中了蛊毒的人,我这法子,自然也是第一次为夫人而尝试。”
“那你不怕吗?”
“怕也没有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下宛夫人神情终于松动了,她语气里有些不可置信:“我不懂,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愿冒险救我?”
施宣铃抿了抿唇,心中瞬间闪过万般说辞,却到底对着那双美丽清冷的眼眸,无法胡诌瞎掰,只能如实相告道:
“我不愿瞒夫人,其实是我跟少岛主做了交易,只要将您治好了,他就会帮我一个忙。”
“而除此外,我还是个医者,治病救人乃我的本能,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夫人的症状,或许我此生都难再遇到第二个了,这对我而言,既是挑战,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我只因心生惧意,就这样白白放手错失了,岂不是万分可惜?”
少女清脆动听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着,宛夫人看了她许久,眸中隐隐有笑意浮起,点点头:“你倒是很老实。”
“夫人慧眼如炬,我在您面前自然不敢耍小聪明。”施宣铃也跟着笑了笑,她忽然想到什么般,又接着道:“再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一见到夫人就觉得很亲切,跟我从前在皇城里见过的那些官家夫人都不同。”
“我不自觉地就被夫人吸引,莫名的心生好感,愿意救夫人,这绝不是为了讨好夫人而说的,事实上,我在上次遭遇赤奴人伏击,看到夫人前来时就已经这么觉得了。”
“夫人那日为救少岛主,只身站在马车上引弓射箭,即使毒性发作,口吐鲜血也仍不退却一步,我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我娘。”
施宣铃记忆里的母亲,是个温柔又坚韧的女人,也曾将她护在怀里,只身对抗丛林里的恶狼。
那挡在她身前的模样,同那日宛夫人站在马车上的身影,极其相似。
同样护卫孩子的一个姿势,只要有一口气尚存,便不会倒下。
那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股韧性,无论何等凶险,迎面而上,不折傲骨,不屈本心,为了孩子一往无前,甚至甘愿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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