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越无咎没有说话,施宣铃心里慌了,赶紧继续解释道:“这,这回是个意外,谁都没料到会突然遇上赤奴人的伏击,最开始还是钟离笙推了我一把,他让我快逃,可我眼看着那铁钩就要划破他的脸,一时不忍心,就扑了上去……”
“因为,因为他跟我说过,他那张脸长得很像他娘亲,但他娘性子又很古怪,似乎,似乎不那么爱他,他若是毁了容,就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少女越说越乱,索性将进云城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都抖落出来,包括青林苑里宛夫人拿药瓶将钟离笙砸得头破血流,她鬼使神差下,替他挡了第二个砸出来的药瓶,后来上了马车,为了安慰情绪低落的钟离笙,她还给他吃了自己做的花蜜糖……再就是最后替他挡下那一铁钩子,她纯粹是于心不忍,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头脑一热就扑上去了。
“我就是,就是觉得,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少女垂着脑袋,叹了口气,房里不知静了多久,她耳边才响起少年幽幽的声音——
“这世上那么多的可怜人,你每一个都要这般对待吗?”
少女抬起头,只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心善纯真,可我……却是个很小气的人。”
越无咎终是放下了药碗,坐在了施宣铃床边,定定望着她,轻声说了一句:
“宣铃,你不能对谁都好。”
他拉起她的手,慢慢按在自己胸口,盯着她的眼眸,声音喑哑道:“莪这里,会很难受。”
施宣铃愣住了,掌心触碰着少年温热的胸膛,感受着他一颗心的跳动,自己不知为何,竟也被一股莫名异样的情绪包围起来。
烛火摇曳间,少年继续道:“幼时我父亲送了我一把宝剑,我很是欢喜,爱不释手,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剑,连饭都不想吃,可后来有一天,我的宝剑却不见了。”
“原来是我的一位堂兄来府中作客,见到我那宝剑也很是喜爱,我父亲便将宝剑转赠给了他,而那时,我刚好有事入了宫,毫不知情。”
“等我回家后,这才发现我的宝剑不见了,竟被我爹送给了别人,那时我发了很大的火,足足有一个月没跟我爹说过话。”
“后来,那位堂兄得知此事,又将宝剑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可我却已心灰意冷,对那宝剑再也提不起兴趣,甚至连看都不愿再看一眼了。”
“我爹没办法,又托人几经寻觅,终是为我找到了一把更好的长剑,我在剑身上刻了名字,从此唤它‘妄心’,再不离身,妄心独属我一人,即便流放到云洲岛,我也将它带了过来。”
夜风拍打着窗棂,少年声音低哑,望着施宣铃,一字一句道:
“宣铃,你看,我自幼性子便是如此,连心爱之物都从不与人分享,更何况……是心爱之人呢?”
“你莫要被我如今的表象骗了,我其实从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我很执拗,很自私,也很……贪婪。”
“如果你的糖,每个人都会给,那我情愿不要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少年也松开了施宣铃的手,站起身来,端着药碗就要离去,施宣铃急了,一声喊道:“世子!”
那道俊挺身影站在灯下,没有回头,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我的话了,再来找我吧。”
——
世间有些东西当真奇怪,令人喜令人悲,又令人辗转反侧,无端烦恼,施宣铃失眠了三个晚上。
当她再次找上越无咎时,步子都是虚浮的,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月光下,越无咎仍在院中给她煎药,一回头,还不等少女凄凄切切喊出那声“世子”,他脸色便已陡然一变:“宣铃,你,你裙子上怎么全是血?你哪里受伤了?”
施宣铃看了眼裙子,并不意外,只是委委屈屈地道:“我也不知道,晚上开始疼的,毫无预兆,肚子疼得厉害,血一直在流,怎么都止不住,我可能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快要死掉了……”
“不要乱说,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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