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钟离笙会信心满满地与施宣铃一击掌,因为他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用手呢,不用竹夹之类的工具去惊动它们,直接用手轻轻抓起来,可行吗?”
生猛彪悍如施宣铃,怎会轻易放弃,她直接提出这匪夷所思的方案,越无咎霎时瞪大双眼,刚想开口,旁边的季织月已先他一步分析起来:
“海蜈蚣喜欢人肉的味道,你慢慢靠近,引诱它爬上你手心,再放入提前准备好的坛子里,应当是可行的,只是——”
季织月看向满眼期待的施宣铃,字字斟酌着道:“你会中毒的,还会被海蜈蚣身上的尖刺弄伤,恐怕抓不到十只,你就得毒发身亡,倒地不起了,你确定要这样吗?”
“确定的!”施宣铃一听法子可行,兴冲冲地一口应下,“我不会中毒的,海蜈蚣那点毒液还不够我泡澡的!”
她抬起自己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在越无咎与季织月跟前晃了晃,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少女脸上满是骄傲的笑意。
“我从小就是被各种毒液泡大的,小时候跟着我娘满山跑,再毒的蛇虫鼠蚁我都见识过,没有什么能把我毒倒,我早就百毒不侵了,就算再来一千只,一万只海蜈蚣,我也不在话下!”
“宣铃,这不是好玩的事情,我不想你为了莪如此涉险……”
“不不不,我没有涉险,是真的,世子,你相信我,我当真是百毒不侵!”
似乎急于证明自己般,施宣铃连忙搬出了回忆:“小时候我娘去世没多久,我爹出门办事去了,府里的大夫人给我端了一碗鸡汤,里面就加了一味剧毒,好像是叫什么绝命丸,听着很吓人,无色无味的,服下后会让人死得很痛苦。”
“大夫人想用这个毒死我,我稀里糊涂喝了那碗鸡汤,半夜听到大夫人在窗外同管家说话,他们都说我必死无疑了,可我也只是肚子疼了一晚,全身裹在被子里,从头到脚出了些冷汗,第二日就没事了。”
“那大夫人第二天见到我活蹦乱跳的,吓得脸色惨白,还以为撞鬼了呢!她后来还吃斋念佛,抄了好长一段时间经书,也再不敢对我下毒了!”
“她一直以为是菩萨在保佑我,怕自己再做坏事被菩萨惩罚,可世上可怜人那么多,菩萨哪里救得过来呀,分明是我自己缩在被窝里,硬生生扛过来的呢!”
提起往事,施宣铃毫不在意,反而眼角眉梢皆染着笑意,越无咎却与季织月对视一眼,神色凝重,二人皆笑不出来。
施宣铃越是将儿时的那一晚形容得轻描淡写,妙趣横生,就越让人难过心疼,毕竟那一年的小小孩童,才不过九岁,刚刚丧母,在施府无依无靠,还要被人处心积虑地下毒谋害。
漆黑不见光的屋里,她忍住浑身疼痛,紧紧缩在被窝里的那一刻,该有多么无助,多么害怕,又多么想念……自己的家乡啊,那个遥远而不可触摸的地方。
越无咎忽然在一刻,明白了施宣铃多年来的执念,她为何那么想要回到青黎大山,回到族人的身边,因为那儿才是她真正的……家。
“这事你没跟你爹说吗?”少年声音有些发颤,显然强忍住了万般情绪。
施宣铃不在意道:“说了啊,可我爹不信,反而骂我自己乱吃东西,闹坏了肚子,毕竟那药那么毒,我若真吃了下去,哪还能活下来?我就知道他不信,毕竟我爹的化灵物可是一头‘倔驴’啊,瞧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所以之后不管大夫人再做什么,我都懒得告诉他了,反正他也不会管我的……”
少女絮絮叨叨着,又开始说着别人听不懂的一些话了,可越无咎却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绵长的眼神里,满是深不见底的……心疼。
“原来,原来这些年在施家……你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在他跟施宣琴出去踏青游玩,无忧无虑在长空下放风筝的时候,那个被困在阁楼的少女,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无人在意,饱受欺凌,孑然孤单的日子。
眼前不知怎么,又浮现出了那一年的那一日,他从后门溜进施府,一抬头,就看见阁楼之上,少女独自坐在栏边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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