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坚墙（四） (2-1)

无月之夜，漆黑色的山脉连绵成群，身披长风衣的男人提着几个淌血的头颅，踩着疏松的落叶，漫步走在鬼影森森的树林里，面容肃穆，仿佛准备参加一场葬礼。

风吹刮过岔开的树枝，受惊的飞鸟振翼高飞，在天空中发出尖锐的叫声，就像用利爪撕扯着虚无的夜空。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落在叶片上，沙沙作响，潮湿的阴暗里，仿佛氤氲着一种灰色的迷雾，平静而又危险。

晚来的疾风越来越大，耳机的那个疯子的笑声，历历在耳，信号的接受似乎受到了风暴的影响，变得时断时续，疯子的笑声也随之渐渐扭曲、崩溃，像是坠地的镜片那样破裂。

男人不悦地蹙紧了眉关，最后干脆摘下了耳机，冰冷的目光穿过冗杂的草丛，眺望着远处的一处光亮的地方。

后备的搜查队员们进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刻，他们正打着手电，紧紧地围靠在一起，小心谨慎地摸索在这片浓稠的黑暗，找寻着上一支队伍留下的痕迹。

正常情况下，这种并非远离人群居住地的山林是不会出现较大型的凶兽，顶多偶尔会冒出一两头不长眼的野猪，但是战斗力委实不咋地，恐怕连淳朴的村民们也不见得能够干得过，就更不用遑论，会对这一队受过专门训练的工作人员造成过多的伤害。

即便真的忽然蹿出了一两头猛虎之类的凶兽，他们也不会有过多的惊慌，因为他们手里有刀，有枪，也有弹药，浑身精锐的武装，就像一首老歌里写的那样，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但是，这个世界总是充满着意外，就像那一支不可能失联的搜查小队，偏偏就是失联了，就像那堵无法分析的高墙那样，本不可能存在现实世界里的，但是它偏偏就是出现了，又像那头会燃烧的猩猩，没有人拿它来做烧烤，但是偏偏它就自己烧了起来。

或者说...这本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就像某个鬼怪故事的开头。

轻锐的刀片割开冷风，切开冷雨，男人无声地跳起，飞跃在黑色的树干之间，借助浓浓的夜色掩盖住自己的身形，就像一头潜藏在暗流里的海底凶兽，快速地逼近那支行走在泥泞小径上的小队。

危险的气息愈发的浓烈，如芒在背，队员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骤然围拢在一起，背抵着背，紧张地屏住呼吸，四处张望，手电凝结的光束，晃晃摇摇地射出，照向四周，警惕地提防着某些隐匿在涌动在灰雾里的妖魔。

灯光的劝退似乎起了作用，那阵灰色的迷雾仿佛被手电的强光散去了，四处很快又恢复一片平寂，仅仅浮动着队员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忽然之间，一连串轻细的水滴像是被惊动了一样，加速掉落，滴在了一位队员的头顶，轻悠悠地滑过了他的嘴角，带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他愣了愣，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水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掌，然后，他又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满手的血。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一把错空的刀刃便出现在他的眼前，抵向他的肌肤，呲的一声，瞬间切开了他的咽喉。

身首分离，离开颈椎的头颅在半空中慢慢地飞行，慢慢地失血，慢慢地着地，在意识没入黑暗之前，他睁大了眼睛，却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迷离之际，耳蜗内的听觉好像还在牵强地运行着，他似乎听到了几声同样的闷响，像是笔尖轻点纸面，句号坠地的声音。

然后，他们这支小队便覆灭了。

....

冰冷的河水里，一道破天般的水柱横空冲起，男孩横抱着女孩，一脚腾空，仿佛驾驭着七色彩云而来那样，施施然地落在了高架桥的顶端。

水流喧哗，他淡淡地目视着遥远的地方，费尽脑汁地搜索着医院的所在地，他要把她送到医院里去，不然的话，她就会死的。

下一刻，他迈开双脚，就像一头脱缰的马匹那样，狂奔了起来，冲破水幕，冲破狂风，忘我地驰骋在这条寂寥无人的大道上，疾行在这个暴雨淋淋的夜晚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台机器，一台只会奔跑的机器，只会没完没了地冲，只会没完没了地跑，不管过去，也不管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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