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还没等静仁公主开口,从方鸽身边便站起来个修长身姿,这士子上前两步,冲静仁公主和巨木先生步鸾施礼:“晚生并州陈蒙陈明泽,见过公主,见过巨木先生,见过步山长。”
然后才转身看着那士子,大声说道:“何为礼,天道为礼,人道为礼先圣以之制典定法,而不管法如何定,法都随时间变化,自道典问世以来,先贤已经变法无数次,今天的新税制不过是再一次变法”
薛泌的脸都变了,变法是个非常禁忌的话题,前朝大周变过法,再前朝也变过法,结果无不是天下分崩离析,故而后世再无人谈变法,今儿朝廷也不过以新税制为名,行变法之实,为什么?就是变法的名声太坏!
这位陈蒙却直挺挺,毫无顾忌的拿到宴会上来说,这可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若换以前的他,恐怕也如此毫无顾忌。
当官当久了,就变得战战兢兢,胆子愈发小了。
陈蒙一通长篇大论,可套上了变法之名,连静仁公主都不敢轻易表态支持。
“新税制并非变法,”薛泌连忙将他的势头摁下来,正色道:“太祖定下的规矩,不能变,太祖定了,士族不纳税,朝廷也遵循这条祖制,只是当年太祖定的士族可以占有多少土地,多出的部分,征收少许税收,这不是变法,而是尊崇祖制!”
陈蒙愣住了,薛泌乃尚书台大臣,他的话有一定的权威,陈蒙皱眉看着薛泌,后者的权威还不足以压制他。
“晚生不赞成大人所言,这不过是掩耳盗铃,”陈蒙微微摇头,毫不客气的驳斥道:“士族占有天下最多的土地,却不纳税,朝廷税赋全压在小民身上,小民不堪重负,只能将土地卖给士族,士族的土地愈发广阔,小民则愈加贫苦,而朝廷税收则愈加少,此等制度,如何不改!”
陈蒙的态度咄咄逼人,薛泌则微微一笑,放下酒杯,摸去酒迹,然后才说:“说得不错,顾玮顾大人在扬州辩难时便提起过,”说到这里,冲巨木先生微微示意,巨木先生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薛泌接着说:“不过,士族不纳税乃祖制,朝廷并没有打算改变,只是做点调整,太祖制诰中定了,士族可拥有的土地有多少,这些土地是不纳税的,超出的部分才纳税。”
薛泌极力否认变法之说,陈蒙听着便直摇头,薛泌的话音刚落,在另一个角落起来一个士子,灯光下,薛泌没看清他的相貌。
“薛大人此言无疑掩耳盗铃,”士子的声音有些懒散,待他走过来,薛泌才认出,此人乃河东落家之人,名叫落淼,字修齐。
这人是落家旁支,在帝都也小有才名,经常跟着鲁璠他们混,沾染了些狷狂。
“士族不纳税,乃太祖定下,太祖并没有规定士族有多少土地就要纳税,太祖二十二年,车骑将军隋修,占地八百顷,远超其封地,太祖依旧没有让其纳税,就是明证!”
“落公子所言甚是,”静仁公主打断众人的辩难,含笑说道:“不过,变法还是非变法,各有看法,但新税制对朝廷是否有利,如果废除新税制,能否有其他办法,改善朝廷岁入?”
此言一出,无人作答,静仁公主扭头问巨木先生和步鸾,巨木先生叹口气:“新税制虽然有违祖制,但目前的确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改善朝廷岁入。”
步鸾却淡淡的说:“变法也好,改制也好,要看是不是对天下有利,对朝廷有利,对百姓有利,若有利,改之又何妨。”
“山长此言,过于功利。”落淼毫不客气,功利之说,为当下风气所不容,被称为小人之学。
“功利之说,道典亦有,”步鸾毫不客气的说道,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太祖之时,天下初定,人口稀少,土地广阔,百姓有足够的土地,可现在,大晋安定了八百年,人口众多,已经百倍于太祖时期
另一面,朝廷用度呢,太祖时期,官少,宗室也少,朝廷每年的开支不过数百万两,现在,十倍不止。
当今天下,困顿不堪,朝廷艰难维持,百姓嗷嗷待哺,长此下去,天下必乱。
如此困境下,皇上断然推出新税制,此乃利国利民之举,于天下大善,于百姓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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