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知道他笑个什么,心中正迷糊,被他拉下车来。那时下人们正围着火堆沉睡,他领我到了后头那架马车之前。我站定细听,原来那啼哭之声竟是从马车之中传来。侯公子当即示意,我便轻撩起布帘往里看去,哪知却见车中竟坐着三名妇人,怀中各抱着一名婴孩,如雏鸟夺食一般,啜乳正酣,偶尔吐将出来,啼叫两声,便与刚听见的哭声无异。”
“那三名妇人见布帘被掀开,也不惊慌躲闪,只是一笑,抱着孩子微微向里转去,我见她们如此淡定,倒有些窘迫了。侯公子拍手笑而不语,将那帘子又放了下来。”
“我也是直性子,本以为侯公子借着运药材之名,偷藏女人,定是有什么不齿之事,当即便笑问侯公子,为何对这种姿色平庸的女子有意。那侯公子摇头笑言,说这几个可不是一般的乳娘,而是侯家自己的‘药嫂’。”
“我从未听过‘药嫂’这名头,自然追问起来。侯公子便拉我到一旁细说,原来是那侯家在南方山水清俊之地建了一片宅邸,又精挑细选,花了些银子买了几名待产妇人,也都是矫健的农妇,聚而眷养之。其间有专人日夜看管照料,待产子哺乳月余,便由他亲自押运回潞州,更有妙用。”
“至于是如何妙用,我本要相问,却又被一阵婴孩哭声打断。这哭声宏亮,气息沛沛,是从那后面一辆车中传来,我才知道这两辆车中均是乘装的母子。那婴孩哭声未响几下,忽然停止,像是被安抚住,却听见一少女之声从后车中传出,言语颇有些惶恐,说孩子吵闹,打扰了公子。我听那女子声调清脆婉转,极是悦耳,不禁还想去撩起帘子看上一眼,却被侯公子笑着拉走了。”
“我当夜难以入眠,翌日上路,总想着昨日那小娘子的音调,不时瞄上几眼,可那后车包裹严实,见不得真容。我这人便是这样,心头馋虫钩起,便想着法子要弄明白。我一路上缠着侯公子,只想让他与我看一眼那女子。”
“起初侯公子绝口不谈这事,到后来没办法,只得讲了实话,说那后车只装了一母一子,却并不是‘药嫂’,而是‘引娘’。前车的‘药嫂’但看无妨,只是这‘引娘’乃是送给侯老太爷亲自处置,担不得惊,受不得风,是不能在途中露面的。我若想看,等到了潞州,送这‘引娘’进府的时候,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从旁见识一下便是。”
“他这没来由的规矩虽怪,我也不好多问,便只想着快快到了,能看上一看,便护着这一路人马紧紧赶路,没几日便到了潞州地界。要说这大户人家果然有气派,一入州中,那迎送之人来往不绝。好不容易才到了侯府门前,侯公子打发众人散去,进府禀告完毕,早有下人捧着绢匹杆杖搭了长棚,将马车围住,这才让‘药嫂’下车进府。当时有下人请我先行一步,我知道那‘引娘’要进府,便依着他们进门而去,转弯使个轻身功夫上了墙头躲了起来。”
“我在暗处看得清楚,只见下人们将那车帘挑开,轻声说了几句,便见一名女子怀抱婴孩,从车中幽然踏出,缓步朝侯府走去。那女子轻身柔体,敛颔垂首,虽看不见她长相,便看这这身段步态,也知是个绝美的女子。我正看得高兴,哪知女子未走几步,便拥上来几名老嬷,用彩缎将她披裹住,送进屋中。”
“我扫兴之至,又碍着在侯府之中,也不好做什么出格的事,便悄身下来,进去找侯公子了。我因想着兄弟相聚之事,本只想与他借些银钱,道个别便溜了,哪知侯公子当即留我要府上多呆几日,我客气两句,他却说过几日便是侯老爷寿辰,府中大庆,届时定让我见识一番‘药嫂’的好处。我听了这话,便不好再推辞,就在他家留了下来。”
“似这般的大户人家,十分慷慨,我天天与他们一帮公子哥吃酒作乐,好不开心,只是心中总惦念着那少女‘引娘’,多有留意,却总不见踪影。临近寿诞,恰逢我久饮一夜未醉,独自回房后心中百般搔挠,忍不住悄悄摸出门,翻砖蹬瓦,心想着悄悄找到那少女的房间,偷瞧一眼也好,便使出轻身功夫,在他府里蹿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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