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荷只说了一句让张流芳看在亲戚的面上积点口德,便再不作声了。青天白日的,张流芳也不敢强踢李青荷的门,一个人正对着紧关的房门骂得无趣,这会儿好不容易来了个对手,却又是让她胆颤的江凌。不过她今天有备而来,底气甚足,倒也不惧,只是被江凌这话气得半死,抖动着她的胖手指着江凌喘着粗气吼道:“你,你……你说什么?谁是老婆婆?你才是疯子,你才得了狂犬病!”
“你不是老婆婆吗?你看看,虽然擦了半斤粉,却还是盖不住你那满脸的皱纹,啧啧啧,我要是你呀,像这样又老又丑,赶紧躲在家里得了,哪里还敢跑出来丢人现眼。”江凌淡淡地看着张流芳,语调甚是平和,“还有啊,要不是得了狂犬病的疯子,怎么会跑到我家来狂吠?各位大伯大娘叔叔婶婶,你们可小心着了,可别被这只狗咬伤了。”
邻居才给江家画了押不久,不过是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就听到江家院子里传来一阵叫骂声。喜欢看热闹是中国人悠久的传统,唐朝人民也不例外,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围观。只是看张流芳满身的绫罗绸缎,身边还带着家丁,这些村里人倒也不敢太过靠近,以免遭了鱼池之殃。现在看江家小姑娘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给予对手有力的还击,慢声细语几句话,一个脏字都不吐,便把对手气得够呛,全都觉得畅快淋漓,禁不住哄笑起来——好歹是一个村上住着的邻居,总得捧捧场不是?这女人看样子也就三十多岁,姿色也有几分,却被江凌说成又老又丑,这话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得被气得吐血不可。更何况,还被说成患了狂犬病的疯子!他们一辈子见过吵架无数,无不是高声喝骂以污言秽语取胜的,可今天才算涨了见识,原来吵架还可以这样吵的——这才是吵架的最高境界。
张流芳放刁撒泼一辈子,遇到的对手要不就是像李青荷一般自恃身份和教养的人,不跟她一般见识;要不就是跟她一样只靠骂脏字坐地打滚来无理取闹的泼妇。哪里见过像江凌这般淡淡这句就把她的心戳出血的来高手?所以听了江凌这话,张流芳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凌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果真是婢女在野地里生出来的孩子,没有一点教养。这里没有你这野种说话的份。”说完又冲着屋子叫唤,“李青荷,你给我出来,别像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屋子里。”
“你说婢女就是婢女?你说野种就是野种?这位老婆婆,你是谁呀?跑到这里来满嘴喷粪?本来我还以为是春香院跑出来的疯婆子呢。但看你长的这砢碜样儿,说你是春香院的人还真抬举了你。行了,我也不跟疯婆子一般见识,你赶紧滚吧,否则我告你私闯民宅。没经过主人同意你就跑进我家来闹事,这可是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任是怎么你也不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去。”
“对,就是。咱们告她私闯民宅,要上公堂我作证。”王大娘见江凌骂得痛快,也在一旁拍着胸脯帮腔。其他村民也呼应起来。
“你这臭丫头,野杂种,你别以为你今天有人撑腰就数典忘祖。侮辱漫骂长辈,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张流芳看见自己带来的两名衙役此刻正呆在人群里,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得色。
“长辈?”江凌冷冷一笑,“拜托,这位老婆婆,你要认亲也别扯上我家,我家可没你这样的长辈。否则,有这样的亲戚,可丢死人了!”
“你、你……好你个江凌,少给老娘装模作样。虽然咱们江家不认你,可再怎么的,从血缘上你也得叫老娘一声婶婶!”
“婶婶?你果真是我婶婶?”江凌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目光一凛,“既如此,我母亲就是你嫂嫂了?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你刚才那些污言秽语,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目无尊长、辱骂长辈?你一个小婶子,带着一众家丁,堵在寡嫂门前侮辱叫骂,众乡邻可都看在眼里。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便是到了衙门,我相信那些官老爷也会秉公办理,绝不会不辨是非曲直,任你黑白颠倒、胡搅蛮缠!”
“你、你……”张流芳指着江凌,竟然一时气得出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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