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谢尔离开时,并不是朝门口方向去的,这说明,他或许还停留在博物馆内。只是,无论怎么找,林格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曾冠以“灵泉圣所”蒂菲丝圣堂之名的吕贝翁博物馆仍保留着过去宏大的规模,光是主楼两侧由倾斜的飞扶壁构成的走道便长达三百余米,圣泉修士会鼎盛时期能容纳一万两千名信徒聚集在华丽巍峨的大厅里参加祷告仪式。想从这一万两千人曾踏足过的地板上找到某一个人所留下的足迹,实在太过困难。
徒劳寻觅了几分钟后,没有得到成果的林格放弃了这种无谓的举动,最后看了一眼行者离开的方向,然后自己也转身离去,留下身后展柜里古老陈旧的信封,仍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玻璃壁后,向这空旷又喧嚷的厅堂,致以沉默无声的注视。
年轻人的身影离去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周围经过的游客才似乎终于看见了这个展柜,逐渐地围过来,伸手对着其中展示的信件指指点点,或小声谈笑,或高谈阔论,用属于新时代的声音,淹没了某种旧时代的冲动。
热闹或许是一件好事,但已经和林格没有关系,他怀着复杂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刚才与圣夏莉雅分开的地方。
心情的复杂之处在于他刚刚从罗谢尔那里听闻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历史,也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过去所认为的平静生活,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人类文明的表世界与里世界从来没有分隔太远,甚至根本就是一体的,那些汹涌激荡的事物,全都在暗地里沉默流淌着,就像尼姆舍尔大地下穿行而过的暗流般古老悠久。
人类无法理解历史,只是因为各国政府和教团联合把真相伪装得太好,那一条条摆在明面上的“公约”与“协议”,就像被人为扭曲的铁条般,为尘世间的凡人铸造了最坚固的牢笼。这让林格不禁想起了自己大学期间看过的一本小说,提及女主人公在自己的房间里养了十一只跛脚瞎眼的灰色麻雀,它们的名字分别叫恐慌、雾霾、伪装、垃圾、灰尘、痴愚、顽固、真相、麻木、苦痛与欺骗。
种种意象,都与人间的某种规律不谋而合。
至于沉重之处,自然是因为罗谢尔临走前所说的那些话了。
尼姆舍尔市究竟将要发生什么事,才让他提醒自己赶紧离开?在即将发生的事件中,罗谢尔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是沃土宗的行者,一路收集灵性,最终来到圣泉修士会曾经辉煌过的城市,目的又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他总是对自己强调那句话呢?
万众一体,方可成心。
依稀记得,在罗斯廷市初次见面时,他也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只是,彼时不同此时,随着时间与地点的变幻,说话者的用意与心情,似乎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这個世界上有一种特殊的魔法,能够将所有人的力量凝聚为一体,或许,足以对抗教团联合的构装机甲……林格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么一句话,他的神色顿时动容。
沃土宗的行者,流浪西陆,不断收集大地的灵性;圣泉修士会虽被驱逐,但并没有消失,地下古泉沙德勒的灵性也被暗中收取;尼姆舍尔市曾是三条大河交汇冲刷之地,泉灵的信仰根深蒂固,莫非仅是一百年的时间便可抹除;以及,罗谢尔在面对秩序天平的仲裁官追捕时,仍能从容不迫地战胜索森群山的试炼,收取灵性,说明他若是有意,定能轻易甩开敌人的追踪,安然脱身,可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有意将那些仲裁官引导至此,或者借他们的手,向教团联合传达某些讯息……
一个个看似无关的线索被串联在一起,林格逐渐理清了整个事件的脉络,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罗谢尔是想要——
“啊、林格!”
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你在这里呀,之前跑哪里去啦?我们找你老半天呢,该不会是去上厕所了吧?诶其实我也有点想上了,你告诉我厕所在哪呗。”
这吵吵闹闹的,不知道还以为她在逛林威尔市的文德尔花园市场呢。值得欣慰的是,博物馆中来自西陆各国的游客和她一样低素质的人不在少数,到处都是对着展览品夸夸其谈或高谈阔论的声音,这家伙的叫嚷声夹在其中倒也不算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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