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政局动荡,皇帝应该更希望海瑞抽丝剥茧,将盐政的成果带回去!”
秦鸣雷瞥了一眼到现在还谨慎用词的户部尚书,心里服气。
他接过话头,补充道:“海瑞光是抄盐商的家,现银应该够交差了。”
“如今的重点在于,他在查南直隶,到底产了多少盐,要定今年的税额。”
“给他!”
“把今后的盐政税额,卖给皇帝,咱们带着往年的收获,疏请致仕!”
这就是壁虎断尾,及时止损了。
曹邦辅也不是飞蛾赴焰的人,一经提醒,立马豁然开朗。
他当即起身:“不止是盐政,两季的粮税,我也可以交给海瑞!”
“走,去找海瑞!”
秦鸣雷连忙拉住他,提醒道:“咱们分量不够,都察院的都御史徐栻,去找海瑞,直接被缉拿入京了,咱们还是谨慎些好。”
曹邦辅停下脚步,缓缓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
秦鸣雷点了点头:“让李春芳替大家伙出面,他位分够,大家绑一块,多少好说话一点。”
两人议定后,一同出了门去。
……
淮河口岸,不知谁得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海瑞要来查案。
纷纷挤在口岸边,极目远眺。
除了单纯的百姓,也有一些不知身份的各府家丁,站在岸口、酒楼厢房之中,探看海瑞的行踪。
不一会儿。
一条悬挂着钦差旗帜的大船,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百姓们有的看热闹,有的挥舞起手臂,算是迎接。
家丁、差役们则是对视一眼,纷纷隐入人群,各自回府报信。
大船抵拢。
左右便打出了巡抚的回避、肃静牌,疏散人群。
锦衣卫占据冲要位置,防止暗箭伤人。
率先下船的,是魏朝,率先领着小太监离去,直奔府衙,让应天府尹誊抄布告皇帝的罪己诏。
徐阶看着太监离开的背影,喃喃道:“竟然是要布告天下,难怪用大白话,果真好气魄。”
海瑞没有多余的表情:“这道诏书,值得天下人都看看,也好知道……往后的大局是什么。”
“陛下说,这叫最大限度地统一战线。”
生僻的词汇,并不影响理解。
徐阶无言以对。
众人陆续下船。
徐阶被簇拥在中间,宛如提线木偶,被赶着往前走。
自从看到皇帝的罪己诏后,他就明白,此前所有涉案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了。
那份透出纸面的决心,除非是造反,否则当真是不能动摇的。
他突然明白,皇帝为什么跑到西苑去了。
彼时有人猜测,是内阁权势滔天,跟太后狼狈为奸,架空了皇帝。
也有人猜测,是皇帝与朝臣不和,故意躲在西苑不出。
而在如今的徐阶眼中,就很清晰了这是未雨绸缪,早就为这种时候做好了准备啊!
若非这般谨小慎微,皇帝恐怕免不得一个早夭。
所以,这是提前谋划了多久!?
他几乎看不到这位皇帝的破绽。
阴狠毒辣,却又光明正大。
一往无前,却又谨小慎微。
简直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对手。
徐阶随意开口问道:“要我这把老骨头做什么?”
他在想,自己以及徐家,究竟还有没有生路。
徐阶并不是一个引颈就戮之人,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会挣扎求生。
造反?这就不必多想了,已经找到怀宁侯跟魏国公头了,必然不可能犯这么大的疏漏,还给这些人物串联造反的机会。
金蝉脱壳?徐阶抬头看了一眼海瑞,若是常人,说不得还能同他玩一场假死脱身的戏码,可惜这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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