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反常态,任谁都发觉不对劲了。
内阁几次请求奏对,都被皇帝找理由拖住。
无奈之下,内阁一番商量,便决定让张居正用献书的由头,在经筵后堵住皇帝。
如今张居正求到了奏对的机会,当即拿出漕运沉船一事,看看皇帝的态度。
按理说这位圣,无论怎么样,气愤、恼怒的情绪必然应该有的。
可方才却只感慨了一句天要下雨,再无别的表示。
皇帝这反应,更是佐证了张居正的怀疑。
心中愈发不安起来,皇帝,究竟在想什么?
张居正情知这位皇帝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干脆开门见山问道:“陛下。”
“臣不知陛下为何言不由衷,臣惶恐!”
“还请陛下明示!”
朱翊钧一时没有接话。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元辅不必多心,两淮南直隶的事,既然托付给了内阁,朕便放心让内阁处置。”
“盐商聚众闹事,朕相信海瑞能稳住局面,焦泽带去的精锐,以及漕运衙门万兵丁,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事的。”
“士林义愤更是无根浮萍,得知真相也就该散去,前大学士李春芳既然出面,就没理由再扩大事态了。”
“至于粮船倾覆,更是色厉内荏。要是十余条船都倾覆了,朕说不得真要收手了,但既然是一条,说明他们也有自己在乎的瓶瓶罐罐。”
“既然都不足为惧,朕何必扰乱了诸卿的思绪呢?”
一番话条理清晰,言之有物。
张居正也挑不出毛病来。
但他却没这么容易轻易被忽悠。
张居正追问道:“恕臣直言,并非是陛下缄口不言,臣才来请奏对的。”
“而是,陛下近日,略显消沉……”
朱翊钧接过话头:“仿佛有什么为难的事?”
张居正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这正是内阁疑虑的事情。
众人都有所猜测,却不得其法。
张居正忍不住猜测道:“可是徐少师那边出了问题?”
如今南直隶的奏疏,如雪花一般飘入内阁,对局势也都有个大概的了解。
却唯独没有徐阶的消息。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锦衣卫和通政司,单点对接,直接送入了万寿宫,压根没经过内阁,也没给六科留档。
朱翊钧突然展颜一笑:“元辅果然是玲珑心思。”
张居正神色一动,忙追问道:“是发生了何事,让陛下这般为难?”
他突然悚然一惊,猜测道:“难道鼓动乡人和兵丁造反了!?”
朱翊钧摆了摆手。
他知道张居正在用离谱的猜测,引得自己出言更正。
这伎俩他前世早跟领导用习惯了。
朱翊钧懒得计较这些心理学战术,神色复杂地开口道:“元辅那位老师何等的智慧,怎么会行造反这等不智的事情。”
“相反……”
“他已然跪地俯首,向朕求饶了。”
说着,朱翊钧从怀中拿出一封标红的奏报。
将奏报轻轻放在了桌案,两根手指按住,往外推了推:“元辅自己看吧。”
张居正面色凝重,躬身走到近前。
这就是让皇帝两难到掩饰不住情绪的原由所在?
他小心拿起奏报,缓缓翻开。
目光扫过,略过仪程式地开场白,往后默默逐字逐句看了起来:“……臣阶,庸碌无德,玄文入直,赤舄几几,羔羊素丝。”
张居正眉头紧皱,不明白徐阶意欲何为。
若是单纯俯首系颈,又如何让皇帝这般情绪?
他继续往下看去。
往后就是他听闻中枢有度田的意思,愿意配合云云。
以及海瑞在两淮清理盐政,他也愿意提供一臂之力。
再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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