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谁来办,谁就是众矢之的。
朱翊钧开口问道:“先生想怎么做?”
张居正肃然道:“按律办!”
“南直隶的几件事,盐商鼓噪、士林震荡、漕运沉船,全以谋反论诛!”
“王之诰包庇儿子杀人,后者依律重审。”
“其余贪污、贿官,该退赃的退,该贬的贬。”
朱翊钧听了都忍不住热血沸腾。
好一个雷厉风行!
但,可惜,这是不现实的。
牵扯这么深广,别说他张居正,就是自己这个皇帝,都不可能顶得住。
张居正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朱翊钧知道他还有下文,轻声道:“先生何以教我?”
张居正微不可查地颔首,显然对皇帝的请教很是受用。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还有三日改元了,陛下不是要大赦天下吗?”
“臣以为,元宵后下诏,可以一并施恩。”
朱翊钧一怔。
旋即点了点头。
跟后世不一样,按律办事,并不意味着定罪就要定罚。
虽说天下人都看着,但大赦天下也是大明律法的一环。
所以案子可以办,但人却能赦免。
但朱翊钧却没答话。
只听张居正继续道:“如此案子就能办下去了,南直隶定罪谋反,大赦后降格论死。”
“京官贪污,也可因人赦罪。”
“严丝合缝,合乎律法,却又不会牵涉过广。”
朱翊钧听到此处。
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朕知道。只是,怨望归于先生,恩德归于朕。”
“先生日后,恐怕就不好开展工作了。”
这一点,朱翊钧也想过。
可即便大赦天下,虽不罚,却也定了罪,况且退赃是免不了的。
怨望少一些,却不会少太多。
终究需要一个人扛住。
张居正回味了一遍这个奇怪的词,理解过来之后,旋即抛诸脑后。
他认真看着皇帝:“陛下,牵连不广,还能压得住一时。”
“臣……不在乎身后名。”
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但,生前的事,总归比死后的事更重要。
朱翊钧陷入了沉思。
这么大的事,海瑞肯定办不了,也只能皇帝或者首辅能扛起来。
当然,监国太后也可以,但这不现实,把黑锅扔到不通政事的女人头,朝臣一品就知道不对味,到头来找不到怨愤的对象,大不了一起恨,恨皇帝、恨首辅、恨朝廷。
这还不如一个人顶着。
但若是真让张居正去扛这事……
朱翊钧抬头看了一眼张居正。
那这位首辅名声肯定臭完了。
毕竟,他徐阶的揭发里,也有这位首辅,若是还反过来还对同僚痛下杀手,那朝臣当中,乃至士林,民间,恐怕都没个好。
纵使自己给张居正的名声硬抬起来,也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届时野史里又会是什么三十二抬大轿的东西。
不仅如此,抗下这种事的首辅,有几个还能在这位置继续干的?
严嵩这种著名背锅侠,最后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以张居正对新法的执念,定然是不想致仕的。
这是在政治生涯,赌皇帝的人品啊!
朱翊钧忍不住开口问道:“先生这么信朕?”
张居正深深看了皇帝一眼:“臣,不会不如海瑞那厮。”
既然皇帝对海瑞都矢志不改,他张居正就更不会差了。
若是皇帝没有这心志,现在早就大局为重了。
这不是信皇帝,这是自信。
朱翊钧愣了一下,这才恍然。
这是方才他激动之下,质问张居正,难道才复起了海瑞,莫非又要让他致仕这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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