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斯瑟 (2-1)

站在东珈王宫大殿前的阑干旁，眺望远方，有一深幽之处，此时夏木荫荫，巨大的楠树树冠铺天盖地挡住小巧玲珑的楼阁宫榭。朱红色的宫墙半遮半掩在青翠的枝蔓间，阳光透过蔚蓝的天空洒下来，楠栖宫熠熠生辉，俨然是东珈王宫中一块碧玉宝石。

东珈王焉其冲静静地注视着这块曾经属于她母亲的绮丽瑰宝，如今已经属于勤王公斯瑟钦的爱女斯瑟嫣。早在焉其冲还是东珈十七王子的时候，他被迫流离南岭，后来从南岭回到东珈，被斯瑟钦收留在府中，他曾向斯瑟钦允诺，有朝一日能继承东珈王位，一定让他的最宠爱的女儿斯瑟嫣成为东珈的王后。

焉其氏族与斯瑟氏族是东珈最为古老的氏族之一。斯瑟氏族与焉其氏族不同的是，他们对财富的渴望远远大过对权力的向往。云国先祖皇帝云擘原先是盘踞在大陆中土的一方领袖，中土有一座庞大的山体，起初被认为是勐穆山脉的分支，后来发现实则自成一脉。其中，有大量的矿石，开采之后既能制成美丽的工艺品，又能制成尖锐的武器。外加中土之地位于整片大陆的中央位置，极大地享受了物资运输的便利，财富的数量经过几代人的累加自然十分可观。

但与巨大的收益一同纷涌而至的，还有来自四方虎视眈眈的倾轧与盘剥，已是首领的云氏一族面临着接连不断的与外族的交战，心力交瘁苦不堪言。当云擘四处游历企图寻找和平的大陆，带着财富迁徙，与族人重现定居的时候，他发现其实整片云国大陆极为分散，别处比中土之地根本好不了多好，也经常发生争抢与杀戮。

“人生在世，原来不是抢便是被抢，不是杀便是被杀……”带着这样一种彻悟，云擘率族人举起大战的旗帜，决意平定这片大陆的。他一边征战，将那些暴虐欺凌的恶霸家族悉数消灭，并吞他们靠作恶积累的财富，也赢得了一方受苦之人的支持。与此同时，他每到一处便游说当地有根基的氏族，希望得到他们的鼎力相助。

到了大陆的东方，云擘找到斯瑟氏与焉其氏的先祖，承诺给他们这世上最为诱人的权力。起初与斯瑟先祖同为商人的焉其先祖，经过一番衡量后，毅然加入其中。烽火连天的战争时期，焉其氏族为云氏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粮饷与军备，可谓是倾尽全力，无所不用其极。当云氏一族终于统一这片大陆，决定封四王分而治之。为统一大业做出杰出贡献的焉其氏族首当其冲，得到了当时最为富庶的东境作为属地，取名为“珈”，焉其氏族从此成为东珈的王。

焉其王族并不崇尚长幼之序，所有的王子一旦到了七岁，便进入争夺王位的大战，胜出者即为下一任东珈王。因此，每一位王子都会竭尽所能去争取支持自己称王的势力，竞争的激烈也让他们从不顾惜同为手足的亲生兄弟。历代的东珈王都是这样继位的，因此无论应用多么卑劣无耻的手段，只要能赢过自己的亲兄弟，便能成王。

焉其冲的父王为了继位，弑杀的兄弟和他父王为了继位而弑杀的兄弟一般多。从区区一介富商，跃进成为一人之下的东珈之王，焉其氏族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什么样的人才能站在这个位置上。仁慈，不过是弱者用来掩饰自己虚弱的一层外衣罢了，强者，会不计代价地达成自己的目标，牺牲自己能牺牲的一切。

嫁入这样肆无忌惮争权夺位的王族，母妃究竟是靠什么才能支撑着自己呢？她明明那样温柔，那样软弱，在这个疯狂崇尚强者的地方，弱者从不得到庇护。即便得到了庇护，也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剩下的岁月全是无边无际的空虚憾恨。母妃啊母妃，你最后明白了么？你那样深爱的男人，不过是个决绝的杀人机器罢了。有生之年，所有阻挡他道路的人都会被无情地从这个世界抹杀掉，连你也不例外。他可以爱你爱到为你兴楼台宫殿，引溪流入廊前，让百花齐放，移栽千年楠木……也可以转身将你弃如敝屣，轻巧得一如反掌般不带一点点的眷恋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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