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脏水 (2-1)

芦荻溪，源起雪山连绵的勐穆山巅，途径长远，及到磐礴城中段，因周遭常有芦苇生长，荻花缭绕，故被唤作作芦荻溪。芦荻溪位于磐礴城依拉山的发端处，有连峰绝壁之险，如虹飞蠖动，雷霆之际。足可谓“上有六龙回日之巅，下有冲波逆折之川”。

这木箱漂流至此，沿途水势纵横，山高湍急，林木荒寂。确如卓璃耳与午婆所想，若这木箱没有什么玄机，里头的男婴是无论如何断然不可能生还的。而这玄机，必定也隐藏着男婴的来处。

可是眼下，姐妹俩空手折回，无功而返。一时间，原本那些也不过仅是空想的臆测，就更没了着落。

“怎么我就没想到呢，早知道就该把那木箱一起带回来才是。”霓缳有些自责地说。

卓璃耳见她低落，宽慰女儿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今日救了一条命，那都是件好事。快去歇歇吧，婴儿可不好照顾。在你们父亲回来之前，我们几个就先这么轮流照看他吧。”

“娘亲，父亲这回回来，你可不要再对他那样冷淡了。”霓缳说道。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卓璃耳想也不想就回她说。

“夫人，我已经熬好了谷浆，一会儿放凉了，就给他喝。”午婆说道。

“这孩子身上只盖了一块赤色锦，天色渐晚，寒凉了些。云纷，你看看那压箱底的旧衣中，可有合适的软和衣裳，给他换上看看。”卓璃耳轻声说道。她扔抱着这个孤苦的婴儿，看着怀抱中的婴儿，她的脸上泛起了不忍的神情。

换衣裳时，婴儿醒了哭闹起来。他打了个呵欠，倒也不哭闹。因睁开了眼，他那明亮闪烁的眸子，让人不禁看了又看。因泪水含在眼眶，这双眼睛更加晶灼莹润了。卓璃耳只好又将锦缎重新包裹起他的身子。

后来又试了几次，只要卓璃耳要将赤色锦取走，小婴儿就瘪瘪嘴，摆出随时都要哭了出来的模样。

午婆推测他也可能是饿了，便端来谷物熬成的粘稠的浆汤，拿个勺子吹凉了往婴儿口中喂。小婴儿果然狼吞虎咽，恨不得连勺子也吞下去。

他越吃越多，越吃越多，似乎怎么也不能吃饱。还没到夜深，竟然已经能啃起苞谷了。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的四肢正在不断成长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姐妹俩好几次经不住问道。

午婆蹙眉沉思许久，若有所得。她说，“我儿时曾经听闻，在南海的小虞山，居住着鬼姑神。她有着老虎的头，龙的爪子，眉毛像蜷缩的巨蟒，眼睛像龙。大家也叫她鬼母。每日到丑时，她就会生下她的鬼儿子。鬼儿子们饿了吃百虫，渴了喝雨露，一天之内就能长的很高。鬼儿子们非常吵闹，一到晚上就更加喧嚣。鬼母耐心很差，到了晚上容不得孩子们的吵闹声，就会把他们吃掉。鬼儿子们吃下去的精华，也会被他们的母亲吸收。如此一来，鬼母的本事越来越大。经年累月，鬼母便上天入地，呼风唤雨。”

霓缳听的瞪大了眼睛，她转头看向坐在榻上的孤娃，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只见这孩子盘腿坐着，不大的手里攥着一小把白色的东西。霓缳掰开他的手指头一看，掌心里是几颗牙齿。这孩子已经换牙了！

“午婆婆，莫非他是鬼母的儿子？”霓缳大惊失色，云纷也瞠目结舌。

“那倒不会，鬼姑神的模样，生下的孩子必定也是千奇百怪。你看他，分明就是我们人的模样。”午婆安慰她说。卓璃耳在一旁也不说话，不过倒还是淡定。

稀里糊涂还没过了两日，边斋便来了不速之客。

最先推开边斋前院栅栏那扇柴门的人，是二夫人沈翴儿的心腹丫头宝珠。毫不知情的霓缳，一看见宝珠就呵斥道，“你来做什么，我要看看，是哪股子邪风给你刮到这儿来了，真招人恨。”

“好了霓缳，你少说几句吧。”云纷拽了拽妹妹的袖子，小声劝阻她。

宝珠推开柴门，引二夫人往里进去。后面稀稀落落跟着二三十号人，都是府里的壮丁或是沈翴儿的偏信。这正得势的沈翴儿进了小院，二话不说便下了令，“来人，快把这两个不知羞耻的丧门星，押到府里的暗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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