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蝴蝶,
小王庄生人,
现年二十一岁。
从永阳回来以后,蝴蝶除了在小渡口结交了个朋友多盘桓了几日,后来倒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一路走一路唱,一如往常。
这一日走到了这个小小山村,眼看日头偏西,虽没有客店,但村口这户老伯热情请她住下,她便也没忍心推辞。
老伯和蝴蝶一样姓王,兴许八百年前也是亲戚,看起来又有些孤苦,蝴蝶心中便添了几分亲近。在好心的陌生人家借宿,蝴蝶也不是头一次,帮人收拾收拾屋子,再做顿饭,原也不值什么的。虽然这位王伯看起来年事已高,但面色白净透红,说话中气十足,迈步稳如泰山,再看他家四壁挂的弓箭梁上晾的皮毛,大约是家猎户人家,身强体健也不足为奇了。
蝴蝶没想到的是,和王伯聊了几句才发现,他家那个和自己同岁的闺女,也是个会打猎的,这可真让人羡慕!白天在山里和野兽周旋惊心动魄激动人心,晚上回家里陪老爹吃饭共话天伦安宁祥和,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复一日多好啊!
可惜蝴蝶没有家,她也只有羡慕的份。
吃完饭收拾完,再煮上一壶热茶斟给王伯的时候,蝴蝶真觉得这个温馨的晚上是自己从那位不认识的璧儿姑娘手中偷来的一样。
这么想下去可不行。蝴蝶强迫自己开口道,“王伯,我住您这儿,原该给您些银子的……”
“小蝴蝶,你怎么说话的?你把你王伯当什么人了?”
“我想也是,你肯定不会要的。”蝴蝶就笑了。
“你陪老伯说说话老伯就知足啦!再说你还又收拾屋子又做饭的,唉……老夫也好久没吃过这样齐整的饭菜了。”
说话间,看王伯神色又有几分落寞,蝴蝶忙道,“那些都是应当的!不然,我给你唱个曲儿吧?就算抵了!”
说完不等王伯反对,就回身去拿了琴来。
“唉,你这孩子……好吧,好吧,那你就唱吧。”王伯竟同意了。
可是唱什么呢?
那些淫词艳曲是断断不能唱的,只能唱个半只莺莺燕燕都没有的。蝴蝶想了一想,拿定了主意,开口唱道:
“……
云海汤汤,天涯茫茫,
旧日思量,望断斜阳。
名馔佳酿,画栋雕梁,
游船画舫,锦衣秀裳。
风流倜傥,仪表堂堂,
云鬓腮香,绝世芬芳。
忽而四望,惟余陋巷,
衰草枯杨,一梦黄粱。
假凤虚凰,李代桃僵,
牵黄擎苍,鸟尽弓藏。
魑魅魍魉,虎豹豺狼,
蛇蝎肚肠,防不胜防。
恶有相帮,无辜遭谤,
且看张狂,来日算帐。
云海汤汤,天涯茫茫,
饮泪千行,笑言荒唐。
云海汤汤,天涯茫茫,
不如一觞,江湖相忘。
云海汤汤,天涯茫茫,
乾坤朗朗,醉笑千场。
……”
正是蝴蝶和巧欣一起斟酌修改了好几日的那一曲。
唱完一抬头,发现王伯竟然泪流满面。
天,这是怎么了?唱的太难听了吗?
这一下吓得蝴蝶不知所措,赶忙放下琴,左右看了看,只好递了自己的帕子在王伯手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一边默默看着王伯哭。
没想到王伯越哭越伤心,几乎是泣不成声。哭声中夹杂着抽泣,简直像个小孩子。蝴蝶忙给他拍背顺气,又续了杯热茶。半晌,王伯才渐渐喘匀了气,抓了蝴蝶的手,喃喃说道,“好啊,好啊……可是难啊……”
“王伯?”蝴蝶递了茶,觉得大约不是自己唱的好与不好,是勾起老人家什么陈年的伤心事了。
“你这……这是哪里的曲子?你可知这唱的是什么?”王伯喝了茶定了定,缓缓问道。
“是从永阳带回来的,”蝴蝶如是答道,“不过是些读书人的词藻,也没有在说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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