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鸢用勺子轻轻拨一下表面,任由馄饨在汤面漂浮、荡漾,一颗颗玲珑小馄饨,皮子薄如蝉翼,透出里面粉红的一星半点肉馅来。
崔令鸢忍不住再问其究竟有什么做法秘诀。
许氏被她缠得不厌其烦,哪有什么秘诀?到底再口述了一遍。
起锅烧水,再另起一锅,用肥膘炝锅,煸出肥油,将烧开的水加进去,撒一把嫩葱跟金钩海米,这便是馄饨汤底了。
这是快手的做法,若是讲究的,用熬上半天的鸡汤底子,清淡又不失鲜美。
崔令鸢似懂非懂点头,大抵是她包馄饨时候总贪心,像包饺子似的将馅塞得满满当当,才没有这种轻盈空气感。
这样一碗绉纱馄饨,皮薄馅少,不为吃饱,而是喝那口汤的熨帖。
一盏橘灯,几碗夜宵,母女二人悄声夜话,再没有比这更温馨的时刻了。
然崔令鸢一走,蘅芜居猝然恢复了婚前的冷清,沈晏颇不习惯。
吃着大厨房送来的暮食,食案对面少了个人,不习惯。
看书时少了崔令鸢和婢子们热闹的拌嘴逗趣声、阿昌呲牙傻乐声,不习惯。
睡前没有崔令鸢拖拖拉拉被丁香催着洗漱就寝的絮叨声,不习惯。
......
又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不能再多说一些,说他也陪她在侯府多住几日好了。
这时候再回去,又太明显刻意......
沈晏愀然不乐。
阿昌还要在旁边说,“......谁愿意当差啊?你瞧,郎君那样勤谨的人,明日要上朝了,也不见了笑脸。”
被他搭话的阿梨抿唇微笑,悄悄看过来,眼神水盈盈的。
沈晏肃然,“阿昌。”
阿昌忙端庄了表情,从屋外进来:“郎君?”
“去一趟镇北侯府,向娘子问候老夫人身体可安好。”
阿昌噢了声,又疑惑:“可咱们不是昨儿下午刚回来?”
沈晏淡淡瞥他一眼。
阿昌背后一凛,立马改口:“好嘞!”
......
将近饭点,沈晏正看着书,忽然一阵幽香袭鼻。
“郎君,传膳么?”
见沈晏放下书,看向她,阿梨微红了耳尖,柔声解释,“娘子回府,几位姊姊与阿昌都不在,奴长日无事,自当侍奉郎君。”
沈晏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个头。
膳食上来,阿梨为其布菜,动作轻柔,衣袖间时有幽香。
见沈晏一直盯着那书上字,也不知道看的什么书,这样入迷。
阿梨只扫一眼沈晏白皙修长的手,就觉得心跳得飞快。
她垂眼看自己精心打扮过后的穿着,绣衫罗裙,耳边有碧绿滴水耳坠,衬得自己娇俏可爱。
便大着胆子抬眼,笑看沈晏:“郎君平日辛苦,也该多注意自个身子。”
阿梨自觉声音和微笑都是成日练习过的,很有把握,却只见郎君视线轻飘飘掠过她的脸、衣饰,俊逸面孔上无甚表情,冷如冰浸。
明明没有责骂,却叫她心头一紧。
阿梨眼神垂了下去,不敢再语。
“出去。”沈晏淡淡道。
阿梨忙告罪起身,仓皇而退。
......
阿昌一回来,兴高采烈地与他说了娘子三日后就回来一事,沈晏嗯了声,随后道:“明日将阿梨送走。”
阿昌讶然:“送去哪儿?”
他本还想为其说情,“这婢子惹郎君不快了?郎君不等娘子回来处置么?”
沈晏只淡声道:“她的伤养好了,自该回她原主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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