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庚辰一直过着刀头舐血的日子,他当然想过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
他一向觉得自己应该死得舒服些,因为他已过了太多的苦日子。
可时节似乎并不这样想,就在纪庚辰倒在地上不断哀嚎的时候,时节甚至都没想着去扶他一把。
他只是冷冷地瞧着纪庚辰挣扎。
眼下不管是谁进来看到这副光景,都一定无法相信就在三刻钟前,他们俩还在这儿有说有笑地研究仙草。
难道就在这三刻钟的时间里,他们这因仙草而缔结的同盟就宣告破裂了吗?
就在此时,纪庚辰忍不住开了口:“你看够没有!我是真的挺不住了!”
时节淡淡道:“不,你可以。”
纪庚辰看时节一派淡然的模样,失声道:“你是想搞死我?”
时节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还有力气说话,我们就可以再等一阵。”
他不是真的想为难纪庚辰,而且他也不想为难自己。
一个人痛苦哀嚎的声音绝对不会很好听,时节坐在这里也觉得很煎熬。
他们两个人都很煎熬,但这煎熬有恰恰是必需的。
时节不相信楼兰的丹药仅是使人全身瘙痒难忍那么简单,将自己的皮肉抓破确实会死人,但如果像纪庚辰这样将自己捆起来呢?
人的身体会习惯很多东西,所以遇上时常服用某种草药的人,大夫们往往会在这人的药方中将这种草药撤去换成其他的药物。
因为这个人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草药的成分,这一味药对于他的治疗并不一定会有很好的效果。
而这种能让人恨不得将皮肉剥下的瘙痒,也会被习惯。
就像眼下被捆住的纪庚辰一样,只要保证中毒者不伤害自己,那他的身体就会渐渐习惯这种毒药,甚至习惯这种瘙痒。
一旦纪庚辰习惯了这种瘙痒的感觉,他就不会再伤害自己。
服药者不伤害自己,那他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这丹药仅剩的用途就是散功,它会让道士与妖师无法使用法术,也会让北墟的人不能使用武功。
但这种散功又是可以恢复的,只要可以恢复,就会有解药。
瘙痒会被身体习惯,而散功又是可解的。
楼兰不会花费心力去研究这样一种丹药,要想真正的控制三祖山与妖师家,这丹药必然要能致人于死地。
因为妖师家与三祖山还有很多人没有中毒,他们剩余的弟子完全可以制住楼兰,然后忍耐着瘙痒让衍生堂为他们研制解药。
所以这些散功与瘙痒,只不过是丹药发作的前兆,如果时间拖得过久,这丹药一定会要人的命。
时节就是在等这个。
他在等纪庚辰真正毒发。
纪庚辰由挣扎变为哀嚎,又由哀嚎变成了虚弱地喘息。
眼下,纪庚辰只有轻微地哼声了。
这一切时节都看在眼里。
但他还是没有动。
还不够,他还要继续等。
纪庚辰在艰难地呼吸着,他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无论是那种难忍的痒,他自己本身,他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自己的喉咙在哪儿,他想伸手,却不知道自己的手掌在哪儿。
他只知道连呼吸都已变成了件极耗体力的事。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沉重,沉重到喘息都如此费力。
他也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轻松,轻松到他整个人似乎都已不存在。
纪庚辰在呼吸间,发出了一丝怪异的声响。
时节猛地从椅子上窜起,他立即将纪庚辰扶了起来。
果然,纪庚辰的嘴角已渗出黑色的毒血。
毒血自喉头涌出,纪庚辰的呼吸声自然会有些不同。
时节的手刚一搭上脉,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纪庚辰的脉象已与之前完全不同,如果他方才按照纪庚辰浑身发痒时的脉象来炼丹,只怕纪庚辰服下丹药后,反而隐藏了毒发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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