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船沉了

买回来船的第二天，风挺大。

王建国却手痒痒，说自己好歹也在船厂呆了两个多月，要试试。见王子没睬他，又去磨金花。

最后，除了抱孩子的银花和在外出工的王木匠外，两家人都上了船。

结果，船那天沉没在麻漾里，五口人全部丧生。

王木匠几乎是跨掉的，他一连几天都有没出工，呆坐在家门口。

倒是银花显得十分冷静，她把小孩举到王木匠面前：春生，孩子等你买奶粉哪，现在这个情况，大队里应该会照顾给上户口了，你抓紧起个名字吧。

王木匠如梦初醒，给孙女取名王玉，希望玉能保佑孩子平平安安。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揣摩起这个大家公认的老好人银花来。

虽然她和金花是双胞胎，但银花还是老二，从沉船后她的言行来看，也符合俗话说的大傻二精。

要说她这生做的傻事就是嫁给了火林。

但年轻时谁没犯傻过呢。再说从小没娘，父亲张木匠为生计疲于奔命，长期生活在喜怒无常的姐姐身边，遇到了巧舌如簧、长得也不错的火林，很自然就如飞蛾扑火般地迎上前去了。

父亲死后，她为了生计只得又服伺姐姐。如今火林、姐姐、儿子都死了，她反而得以喘口气重新做人了，所以她不悲伤。

我甚至希望她和王木匠能结合在一起。

但她却把庄里仅剩的两家不是猪棚和柴房的平房都请人拆了，一处养鸡，一处种菜。白天帮王木匠带孩子，晚上却睡在了以前宝云奶奶住的原王大头家那猪棚柴房里，按理王木匠的楼房住着更舒服啊。

这让我觉得王子是火林所生的越来越确定了——正因为她也是知情人，所以她觉得对不起王木匠，没法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清明节那天下午，我跟着王木匠来到坟地里。

王木匠把王子视如珍宝的小木船一个个摆出来，摆着摆着，忍不住痛哭了起来：“我对不起他们，我当时应该早点带金花去看眼睛的，我当时应该耐心辅导王子功课的！”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总不能告诉他王子不是他亲生的吧。

良久，我才劝道：“木匠叔叔，你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经过这段时间眼科的实习，我知道眼睛的治疗，及时是最重要的。即使当年金花眼睛伤的时候，你们有钱，要看也得去上海大医院啊，那时是坐船的，到上海也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了。金花自从跟了你，日子过得可是比谁都好啊！再说王子，从小就喜欢开船捉鱼，你让他去船厂，又给他买了真正的船，还收留了他和老婆，他应该是不带一丝愦憾的啊！“

王木匠没有说话，哽咽着用锄头在坟头边上挖了个坑。但当我把小木船一只只放进去时，泪水也止不住了：从九岁开始就忧郁的王子，好不容易可以做快乐王子了，人却没了。

奇不奇，巧不巧，广播里播起了《捉泥鳅》这首儿歌，我终于也泣不成声了：上小学前，我和王子就是经常一起捉泥鳅的！

小学一年级的暑假里，王子还约过我两次一块去捉的，但我因为要看王木匠给他买的小人书，拒绝了他，他就再也没有要求过！相比起儿歌里苦苦哀求的小妺妺，王子这个小弟弟更乖巧懂事啊！我不该出馊主意让他去学开船的！因为如果不会开船，他就不会要求买船，没有船，人哪会说没就没呢……

王木匠反过来安慰我：”玲玲，别哭了，我现在想想王子应该是满意地离开的，他有你这个一直关心爱护他的姐姐，喜欢的人现在又是陪伴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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