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青年顿了顿后,神情颇有几分玩味:“您既已知晓,为何还要继续走下去?”
白发道人闭了闭眼,而后漠然地看向对方:“清宁突破了又如何?他是元希的师伯,不是元希的师尊。”他眼看儒雅青年恍然了悟自己话中的意思后,又道:“时至今日,你后悔也无用。从你决
定对付清怀、清言的时候起,你便没有了退路,以你心性,不该有今日妇人之举。”
“不必您提醒我,我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只不过”儒雅青年收起所有情绪,轻轻笑了笑,有些失礼地直接退出了静室。
他心中思绪万千,踏出洞外才发觉已是天光乍破,东方朝霞明媚灿烂,正逐渐笼向群山。
他看见远处的山顶上有一个年轻弟子的身影,正迎着朝阳舞剑。
剑影极快,如银丝般挥洒开来,似游鱼穿梭。
这身影有些熟悉,令他下意识靠近了一些。当看清那年轻弟子的面容时,儒雅青年却不由自主停下了。
他不认识这名弟子,但已猜到了对方是谁。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师兄弟两与自己讨论着藏书楼中的各种典籍的声音。
这一瞬间,他有一种冲动,将一切与清宁、清静二人和盘托出。
儒雅青年定目看向远处那个元希新收的年轻弟子,转身驾云离开。心中那一丁点歉意,如这薄薄冰雪在朝阳下消融得一干二净。
而这一天,不止白发道人与儒雅青年彻夜未眠。
与邵珩同一辈的内门弟子之中,有人形销骨立、神情挣扎,有人捧杯茗茶、若有所思。
而邵珩也正一步步走向奄奄一息的傅安宁。
慈云斋没有牢房,为防止傅安宁有任何逃跑的可能,水明安亲自出手,将他禁锢。
昆仑神剑洞穿的伤势,被暂时压下,但傅安宁仍能感觉到那道白色剑气在自己体内肆虐的破坏。
傅安宁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狼狈的一日,多年成功的潜伏,将许多人乃至元婴修士玩弄于鼓掌之上的他,从未料想过有今日。
他料想过这次或许失败,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败得这么彻底。
傅安宁猜到了慈云斋有引他们入瓮的意思,布置了对付流月居士的陷阱。
他算计好了一切,却没算到人心。
他料不到流月居士的坚毅,竟宁死也要拖住他们的人,算不到如鸿毛般不值一提的潘晓云会不顾性命。
不过,傅安宁真正没有算到的,是沈元希与邵珩这些年,竟成长至此。
嫉恨蚕食着他的内心,甚至比骨肉之痛更甚。
被他曾经视作蝼蚁的人踩在脚底,大约是傅安宁这种人最忍受不了的事了。
苟游冷冷盯着这个如死狗般瘫在地上喘息的人,一言不发,直到背后传来邵珩的脚步声。他回头朝邵珩行礼,但看见邵珩神情时,却不禁背后一凉。
自打来了慈云斋遇到沈元希与萧毓之后,苟游见到的邵珩是温润和雅的,他几乎快忘记了,他的主上那令人窒息的冷漠与煞气曾给自己带去何样的威压。
此时此刻的邵珩,褪去了温和,仿佛又是那个星罗宗内人挡杀人、神挡诛神的尖刀。
苟游悄悄退了出去,将房门带上,掩盖了光线。
室内恢复了昏暗,傅安宁勉强抬头,视线与邵珩相撞,忍不住痴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呵”
他一边笑,一边喘息:“真是难为你了,还留我一条性命。”
邵珩身躯纹丝不动,冰冷地看着匍匐于他脚下的傅安宁。
他曾日夜想过今日这场景,无数次于脑海中手刃此人,但傅安宁真的落入他手中时,邵珩却并没有那么快活。
师尊已逝,再不能与他言笑。而这六年风霜蹉跎,他所经历的一切,还有萧毓这一身伤病,是无论如何也换不回来了。
“你不杀我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你师尊清言吧?”傅安宁歪了歪头,双目因充血而通红:“还是想知道我背后还有谁?”
他仿佛有了些许乐趣,因此生了气力,竟挣扎着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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