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清荣是在走完最后一个阶梯陷入昏厥的,她摔倒在寺庙门前,被僧人扶了进去。
按照往日戒律,公主进入寺庙后庙门便会关闭,所有人不得进入,可嫡公主在和亲之前不得有任何闪失,于是一众人忙得昏天暗地,太医一个接一个的赶来。
翌日清晨,她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都被利刃割伤,疼痛难耐。
寺庙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木桌,被褥薄的如同虚设,寒风阵阵从破损的纸窗钻进来,好似身处冰窖。
“公主,您终于醒了。”嬷嬷赶忙将盆子放下,伸手去扶住要起身的她。
“我……”她刚开口,喉咙就传来刺疼感,也发不出声音。
“太医说您须得卧榻修养几天。”嬷嬷又为她端来了水杯,“您喝点儿水。”
温润的甜水滑过抚平了那股灼烧感,她哑着嗓子低声询问道:“还需在这里留几日?”
“祈福之礼本是七日,公主昏迷了两日,还剩五日。”
“五日……”她撑着床沿,思索片刻道:“等我下山就快到百花宴了。”
嬷嬷放下杯子,语重心长接道:“是啊,百花宴快来了,彩灯节也会跟着来的。”
“您自幼随母妃从蔓越来到南州,服侍了她一生也服侍着我,真是委屈您了。”鹿清荣长叹了口气,“我留在这里的日子不多了。”
“奴一生都会追随公主。”
鹿清荣握着她满是皱褶的双手,心疼说道:“满东风沙大,您有旧疾,去不得。”
“公主……”
鹿清荣低首摇了摇头,她听见外面檐铃叮铃铃的响,香火气息也蔓延进了房间,竟有一种岁月静好。
礼毕之后,她看见站在寺庙门外的叶恩,有些诧异,“竟是叶侍卫亲自前来。”
“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托。”
鹿清荣嫣然一笑,“叶侍卫但说无妨,如若我能做到定会帮。”
叶恩从内荷里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她,“昭和公主可否帮我把这个带给公主?”
鹿清荣没有接过香囊,她的笑依旧是温和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叶侍卫又何必假手于人呢?”
“她不会要的。”叶恩侧头,望着围墙内亭亭玉立的树干,不苟言笑,“以往都会交于千语,但如今府邸众人受罚,不知何时才能回去,臣只能来求昭和公主帮忙。”
“安儿现在需要的不是香囊,她想要的是一份精神寄托。”
鹿清荣对上他的双眼,所有的情绪都被他藏在深底不可窥探,可他分明是动摇了。
她自小身处深宫,那些流言蜚语也听闻不少,虽不知其中深浅,但她明白叶恩绝非是贪慕虚荣之人,他能从炼狱活下来,必定有其苦衷。
叶恩不肯开口,她便不再为难,接过香囊道:“这香囊我一定会帮叶侍卫带到。”
“谢谢。”叶恩道谢后只身一人离开了这里。
鹿清荣回到自己宫中拿出香囊放在梳妆台上打量着它,这绣工和布料都是一等一的好,只可惜寄它托的情意竟无被知晓的那一天。
夜里,她跪在了后院的枯井前,月光落在身上道不明的凄凉。
“阿娘曾给清荣讲起的蔓越姹紫嫣红、四季如春,那是您生长的地方,可我却未能将您带回那片土地。”她嘴角僵硬的扯起一抹笑,低声问道:“您是不是也后悔来这里了?所以您纵身一跳,什么都不曾给清荣留下。”
眼泪染湿了衣襟,她半俯下腰身,倚在了枯井旁,“母妃,这高高竖起的城墙困住了您的梦,也困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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