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六） (2-1)

据说这位沈公子最喜欢的事就是一个人包下整幢青楼，然后教那些莺莺燕燕为他陪酒、吟诗、作画、奏乐、起舞，可谓奢靡至极，尽享淫乐。

有关于他在江湖中的名声，毁誉参半，好的无非是说他快意风流，坏的也不过是说他骄奢淫逸。

对于正沉迷醉生梦死的沈轻云本人来讲，倒是没太大关系。

这种从成仙的“魔怔”中挣脱出来，再度“为人”的感觉，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人”可以活得如此快意舒畅。

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大概他就要这么沉醉下去，再也不会清醒……

——

“帮我算一卦。”

陆升一脸困倦的抬起了头，略带烦躁瞟了眼摊位前站立的身影，心里微微有些不爽对方命令般的语气。

这一片街头巷尾这么多摆摊算命的，怎么偏偏好死不死的挑中了他?这么没眼力见，没看到他正在享受冬日里难得的暖阳么？

就在他刚要指向与他同在巷尾摆摊的一个算命的老瞎子，想随手打发这个打扰了他美梦的客人时，他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转而立马换上了满脸谄媚的笑意。

乖乖！眼前这婆娘可怪好看的！瞧瞧这身材，瞧瞧这脸蛋！啧啧，幸好老子机智地瞅了一眼！

心中惊叹了一番的光棍算命先生以和善的语气开口问道：

“不知这位姑娘想算什么?面相手相、龟甲卜测，贫道无不精通。姻缘也好，前程也罢，只需知道姑娘生辰字，贫道便可掐指而出……”

不负责任的胡吹了一通，回过神来的陆升却发现，摊位前的女子竟没有半点反应，于是他有些尴尬的停顿了一下。

“咳咳！不知姑娘想算些什么?用什么方式来算？”

“不知道。”

女子瞧着眉目温婉，但那回答的声音里透着的冷漠，却是要比寒冬烈雪更加刺骨。

巷口冰雪刚融，滴滴水珠于悬于檐下冰锥之上，在冬日不多见的阳光里晕着七彩的光泽。

看着不算太老的算命先生眼神有些悠远了起来，嘴角谄媚的笑容不知何时已变成了追忆流年时的会心一笑。

良久，他收回神思，对一直等着他的女子笑道：

“姑娘与我有缘，既然你不知道要算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算，不妨试试我的独门绝技?当然这价格……”

“好说。”

依旧是没有多余言语的简短回答，但这次陆升却不再对此感到不忿，只是笑了笑，拿出了一些刻有卦象的竹片，将它们倒扣在桌上胡乱搓了几把，打乱了顺序，然后示意身前女子随意摸去一张。

身穿翠绿色衣衫的温婉女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竟也没有提出质疑，真就随手抽取了一张竹片摆在他眼前。

于是陆升眼中的笑意愈浓。

果然，这女子真与他有缘。既然真有缘，那用真本事为她算上一卦又有何妨？

随手翻过竹片，他垂下眼睑，脑海中浮过大世万千，然后轻轻睁眼。

在他眼里，天地间已充满金丝红线编织而成的巨网，所有人都囊括其中。

此刻的陆升，既是街头巷尾靠算命混口饭吃的陆升，也是那个号称天下无物不知的玉清上尊。

我本卦中仙，铁口断人间。

江湖代代有传说，江湖代代有高人，修者眼中的江湖，从来不缺游戏人间红尘的高人，陆升自认也算其中之一。或者说在知情人眼里，他就是这样的人。

但他并不觉得眼前这个表面看起来温婉可人，实则性情清冷高傲的女子与他是真字面上的“有缘”二字而已，更多的大概还是知道他底细的一种试探罢了。

不过那又何妨？

他觉得有缘，那便是有缘。

随心而定，随意而行，就当做是兴致来了算上一卦。

一切随缘。

——

巷尾摆了个小摊算命的老瞎子当然不是真的瞎子，不过是在有人来的时候眼皮上下一翻，装的像是开了“天眼”那么回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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