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幸 (2-1)

旅馆中有些嘈杂，没有找到工作的无业游民、前来碰运气的佣兵和酒鬼高声交谈着，大多数在吹嘘自己过往的辉煌事迹，也有少部分在谈论哲学。

加顿也不例外。

在租用了一个房间作为今夜的住所，把维斯赶到房间里去看他的破书之后，加顿来到了旅馆的柜台前，喝着只值两个铜币的劣质酒，不断地向老板抱怨着自己在瑞里希的悲惨遭遇。

“怀百特的叛乱让那里有不少的任务可做：刺杀，劫掠，保护等等。但那里也有不少佣兵，我很幸运地从中脱颖而出，拿到了一个价位很不错的保护任务，去保护物资的运输。”加顿讲着看似欢乐的事，但是表情已经剧透了接下来的转折。

旅馆老板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加顿。很多人会把他当做倾诉的对象，他知道很多人的过往，但他从不对此作出评价。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但是，但是，没错，非常老套的转折，很多事情看上去是那么幸运，但实际上只是命运给你布下的陷阱。我想命运大概刚好换了一把新的铲子，所以它在我的前往挖了无数的陷阱，来测试这把铲子是否耐用……”加顿笑出了声，“这是个好笑话。”

旅馆老板适时地笑了笑。无论讲述者说的故事好不好笑，只要他认为好笑，老板就会附和。这能够提醒讲述者：我在听。

但与之同时，旅馆老板也没有停下为其他顾客服务。他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只是把耳朵和表情租借给了需要倾述的人。

“那里根本没有物资，全是石头，甚至不是可以用来建筑的大理石或者可以铺路的鹅卵石！就是随处可见的碎石和石块！这个任务是个陷阱，用来欺骗瑞里希的军队的陷阱！你能够想象吗？当你走进一处三面环山的深谷时，却发现唯一的出口被穿着灰白色盔甲的军队堵住了，格瑞特伍德的第三骑士团！”加顿有些激动，声音有些跑调。

悲伤的表情浮现在旅馆老板的脸上。不过这种时候纯粹的表情已经不足以平复眼前佣兵的心情了，所以旅馆老板说道：“那真是不幸。”

“唉……”加顿长叹一口气，不断地摇头，就像是风中的摇摇欲坠的树果。他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才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我幸运地坚持到了弗希里爵士的骑士团赶来击退了第三骑士团，噢，幸运地，我想这只是为了我接下来能够饱尝不幸，命运才让我活了下来。死了很多佣兵，但是弗希里爵士没有给我们更多补偿，反而想杀死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其他人，以便节省下那笔可观的报酬。又死了很多佣兵，我也不知道参加那次任务有多少人活了下来。

“之后，我远离了弗希里爵士管辖的战区，来到了芮丽尔女士管辖的战区——要知道，怀百特这次的叛乱的宣传内容就包括女性权益——长耳人一直是个女人能够说话的种族，不是吗？”加顿笑笑，在得到老板微笑的反馈之后，他继续自己的故事：“一路上的各种不幸就不必说了，狼群，窃贼，强盗……我的匕首也在这些不幸之中被偷走了，那可是矮人工艺的良品！”

说着，加顿展示了一下自己小腿上空空如也皮鞘，那里本该放着他那把朴素的匕首。

“芮丽尔女士对于男性似乎有天然的厌恶，那里少有男性佣兵，反而有不少女性佣兵——当然，都是长耳人，我想除了他们也不会有其他人会让女人上战场。我这一次没有敢接受那些保护或是运押的任务，这些任务报酬丰厚，但我不确定对于芮丽尔女士来说，信用和钱币哪个更重要。

“我选择了一个非常常规的任务，去帮助一个村庄清理野兽。命运垂青，那根本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一个伪装成野兽的强盗集团！我一度怀疑，究竟是命运对我不公，还是怀百特实在太过诡异，为什么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任务呢？我总是会干超出原有报酬的活……”

酒水就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加顿的话篓子。大概是平时能够听他讲话的只有一个不怎么爱跟他互动的维斯，这时，旅馆老板表现出的倾听者的资质让加顿忘记了克制，将最近发生的不幸全部透露出来。

旅馆老板总是会在最合适的时机给予加顿反馈，这让加顿更加无法停止自己的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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