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七年之后,赵国朝中分为两派势力,一派支持太子,一派却拥戴年仅十一岁的公子刻。
眼见赵敬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于一场风寒令他卧榻不起。
赵敬侯缠绵病榻半月,赵章姬几番思量,端了一爵鸩酒去见他,梨花带雨的道:妾无兄弟,家中只有妾一嫡女,君上对妾情深意重,妾自是希望君上长命百岁,可如今病情凶险,妾生性懦弱,不敢等待结果,欲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您,妾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父母,求您下令将公子刻送去鲁国,将来替妾送父母百年。
这番话,若是旁人说,赵敬侯早就怒了,这不是咒他死吗!可偏偏爱姬似乎情真意切,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久,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答应她呢?
但他又怕赵章姬虚情假意,所以试探她:我本欲打算把你和公子刻一起送回鲁国去,你好好把他抚养成人,不许殉葬。
赵章姬对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老叟的确无任何情爱可言,但她知道,一旦赵敬侯薨了,他们孤儿寡母即便被某些权臣送上赵国最尊贵的地位,也不过是傀儡而已。儿子无论到哪里都还是赵国公子,如果在鲁国平安长大,就算将来想夺赵国君位,也不无可能。
所以她毅然决定用自己的命搏一回,为儿子换来一次可以选择的机会。
于是她便对赵敬侯道:只要公子刻能够到鲁国,君上说什么,妾都答应。
赵敬侯满心失望。
赵章姬如何能不了解赵敬侯的性子?当她说完那就话后,便起身从侍婢手里接过鸩酒,一饮而尽。
她知道自己怎样笑最魅惑,如何哭最动人,而此时便将二者合二为一,望着赵敬侯,缓缓伏在他身上,略带娇嗔的道:君上说不许妾殉葬,可妾殉的是情,不算违背上意吧……
她笑着哭,唇角鲜血映衬着白雪一样的肌肤,仿佛将一生的光华集于这一刻绽放,让赵敬侯看的直了眼,几乎忘记病痛。
赵敬侯眼看着她伏在自己的身上闭了眼睛,一时老泪纵横。认定赵章姬对自己果然有情,而不是别有图谋。他挣扎着起身,抱着赵章姬的尸体,当下便令人送公子刻去鲁国。
然而赵敬侯因爱姬为他殉情,悲痛欲绝,受不住打击,三日后便去世了。
以公孙丕为首权臣,立刻拥太子继位,而后为了以绝后患,令人追杀公子刻……
“依臣之见,这并非祸事。”丞相公孙丕苍老的声音,把赵侯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闻言精神一震,道,“此话怎讲?”
“不管怎么说,君上是嫡长子,是太子,当年先君未有遗诏,您就名正言顺的储君,在此事上没有人能够质疑,就算他们找到了公子刻,也还是叛乱。”公孙丕顿了顿,转而道,“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蠢蠢欲动已久,君上不也一直在找机会铲除他们?这次能够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他们一网打尽,对赵国是好事。”
赵侯点头,知道公孙丕话还未说完,便未曾接话。
“这次叛乱以武氏、华氏势力最大,这两个家族一向和睦,但据我所观,这两者能共谋事,却不能共富贵。倘若篡位成功,必会因分利不均而反目。此时只要稍加引导,令他们现在就将目光放在分利之上,未胜而言利,必溃!”公孙丕相眼眸明亮。
赵侯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露出笑容,调侃道,“老丞相啊!真真是老谋深算!”
公孙丕亦笑看着面前的君主,赵侯还是太子时,表现出的是一副贤德模样,仿佛有些愚钝,可是自即位时候,每每紧要关头,却总能够以找到对的人求助。
公孙丕仔细想了想形势,赵国各族权利过大,君权被削弱,太子还是保持一个愚笨的模样才容易获得更多支持。如今也必须愚笨,才能让这些大氏族为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冲在最前面。连他也渐渐的才看清这一点。
看来不能小看君主啊!公孙丕心中暗叹。
公孙丕从书房中出来,看了一眼外面细密落下的雪,抄手缓缓顺着长廊走向议事堂。
直到议事堂门外,才微微抬手,招来一名卫士,“去请公孙谷将军。”
“嗨!”卫士领命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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