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帝需在卯时上朝,由着一众蹑手蹑脚的宦官侍候,即刻便离开晚晴坞,徒留我一人在床榻上,迷蒙着撑起头看了个囫囵背影,加之前些日子大大小小受了些轻伤,这困意便扰了意识倒下会了周公。
然那皇后乃是个拿捏时辰十分准确的人,待皇帝老离开之后,便领着十多名嬷嬷宫女一路直闯进晚晴坞控制住了所有人,当卧房门被缓缓推开传出了些许鼾声,她玉指轻抬命嬷嬷到一旁备井中打了桶冰水进来。
而后随着那捅冰水急速泼向床榻淋了通透,我犹如重坠十方圣水中,猛然赤脚嚎叫着从榻上张牙舞爪跳下来,抬手一抹脸上水滴才看清来人,是东宫皇后,纵有万般不是也不该如此对待,竟要泼冰水。
心中怒意难减,我作势欲动手。
眼角余光却猛然从人群中,见到了往日在天禄阁外做起居注的宫女,莫不是昨夜栾溪冒名侍寝一事露了风声,这皇后一早便带人前来晚晴坞兴师问罪,言欲所指,欺君之罪,一并除去我同栾溪。
水滴自发鬓不断滴落坠在脚面上,倒衬得我更为狼狈,反像真是做了欺君之事一般。
随着皇后嘴角翘起,一本连夜抄出的起居注砸在地上。
溅起水花,使屋内人皆退了三步,唯有我一人不动,眯起眼眸扫过起居注写满仲灵二字一页,这厢可比那皇贵妃有智谋,一个簿子便险些拆散了整个晚晴坞。
皇后未理会我,自顾走到桌前坐下看起了秀甲道:“仲答应,可知罪?”
我撩起前额垂下的几缕碎发,走到桌旁安然坐下,毫无惧态一笑道:“娘娘此言差矣,何故应栽赃仲灵未侍寝!”
闻言皇后收了手,冷笑道:“聪明人,还需本宫言明?”
我本就不聪慧,如今自然也非聪明人,眉间一挑说:“那还需娘娘直言了。”
倘若还是初登九重天的我,此番皇后这套把戏倒还真能成了真。
怎奈缪若的手段比这精致,于一纸天诏下来便已让我慌了神,加之封典后骗入焰冰地狱彻底断了念想。
如此这般想来我也算在情事中走过一遭,是个过来人了。一手扶于桌上对着皇后勾了勾嘴角,她一心所求不过是皇帝老恩宠,再不外乎是统领六宫的凤权,而我想要则只有栾溪一人。
指尖指向了身后一众宫人,有些事情终究人多口杂需寻个安静,我斟了杯茶递过去,说:“娘娘若是今日想捉拿仲灵处以欺君之罪,怕是也不必一早趁皇上离开过来,所以,不如开诚布公让他们退下,只你我二人,好好论一论这六宫之中居何位。”
待宫人尽数退却,皇后淡漠:“六宫,自是本宫居上位,你们皆居下位。”
话毕推回茶盅,又道:“不过一时得宠,成不了气候!”
我蹙了蹙眉,压下怒火:“如今贵妃已疯,若我同洛才人失宠,于娘娘而言,何尝不算是利?”
岂料此话未能起作用。
皇后冷笑两声:“若是前几日你有这觉悟,本宫倒还十分感谢,可如今贵妃不在,你们焉能构成威胁?”
话毕宫人冲入,冠以我妖言惑众之罪带走,押出宫外尚方司做扣押已待皇后禀明皇帝之后再来做定夺。可今日正逢倭国使节携公主入宫参加宴会,与我这蓬头垢面之人巧遇,清风吹起了软轿上的层层纱幔显露佳人。
而让人目瞪口呆,却是那软轿中的女子,面容竟生得与我相差无几如孪生姐妹一般,唯有那身穿戴显露异域之风,周身毫无灵气,却实实在在是这凡尘中几世轮回的结果。
待那纱幔从我耳畔缓缓驶过携来一股浓香四散而去,方才晓得皇后言中所指,皇帝老毕竟是凡人心中所爱无非肉躯,但凡有新者,这旧人便再不可提及,又有什么资格再去与人谈论交易自由一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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