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帝京派去迎大皇子回京的宝驾方才缓缓而至。
帝宫皇极殿前,少年带着仆从一路小跑而至,他此番在外清瘦了不少,少了许多从前的庸钝之感,但那双眉目依旧算不得清明。
至大殿之外,所有仆从全都止步,大皇子深吸了一口气,复才抬步往内走去。
今日天光不算透亮,皇极殿的二十四扇龙脊窗关了一半,留下连片的阴影。
他的心中是忐忑的,自小轩帝对他便不甚满意,虽然为了在合德羽翼之下潜伏,他装傻充愣多年,但对于轩帝的恐惧是发自内心的。
大皇子复行数步,却不见御案之上有人,又左右望了望,这才在御案旁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
“父王?”
他略有些不敢相信,待风将纱帘吹开,一束天光替他照亮了那人的脸,他才确定,眼前这个苍老而痴傻之人当真是自己的父王。
此时的轩帝虽然身着光鲜,发面整洁,但那一双浑浊而木楞的眼却道尽了他此刻的境况。
据宫里的内官说,轩帝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但大多时候都是这般自己待着,也不让任何人靠近。
“父王……”
大皇子试探着走上前去,蹲了下来,然而因为他猛然地靠近,轩帝似受了惊吓一般,一把将他推倒,而后快速往旁边挪了挪。
轩帝用力过重,大皇子吃痛,眉目都皱在了一起,眼中下意识多了一分阴冷,然而下一刻却还是耐着性子又迎了上去。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皇极殿的大门再次打开,此刻辛家谋士梅落痕已经候在了那。
大皇子微微叹了口气,朝他摇了摇头。
“父王神色并不清醒,看样子根本没办法完成立储之事。”
闻此,梅落痕微微沉了沉眉目,看来这药量当真是过度了。
“无妨,家主交待了,即便如今暂不立储,您有前朝的拥戴,代行政事已是必然之举。”
“先将朝政握在手中,名分自然会有人给。”
梅落痕说着又往太后所在的永寿宫睇了睇神色。
大皇子顺着管事的目光,看到的却是一树残败的枯枝,夏木虽败,犹带三分威严。
他遂缓声道:“是该去见见皇祖母的。”
次日,皇极殿以太后之名颁令,皇帝身体欠佳,暂需修养,皇帝养病期间,由太后监政,大皇子邱铭轩代行国事。
此令一出,才定了前朝众臣之心。
大皇子持政的第一个令便是撤去了围守江淮的军队,给帝京与江淮之间这剑拔弩张的局面松了绑。
此令一出,无论是前朝还是民间便有赞言,道大皇子行正道,念民生,不愧师从商博,品行贤德。
窦府浮生院内,天光耀动,拂去了三分寒。
小桃将今日听到的关于大皇子的番言论讲与阿笙,却见她闻言毫不动容,只是低垂着眉目,看着江淮那边过来的信件。
厚厚一叠全都堆在案几之上,都是早早发出,但因南北栈道不通,积压到现在。现下朝廷搬令解了江淮之困,信件遂才发出来。
这些信是留在江淮的管事寄过来的,多与云生接手的产业相关。
阿笙一封一封看过,她看得很快,完了后又一一回信。
小桃看她这专注的模样,许久了都未进一口水。
“姑娘又即将要接手粮贸总行的官事,这下子当真要忙得不见影了。”
“圣上那则旨意眼看着就要熬到头了,但你现在哪有功夫关心自己的亲事。”
听得小桃这话,阿笙笑了笑,又着笔点了点墨。
“祖母尚未发话,你倒是念叨上了。”
小桃叹了口气,又继续帮阿笙研磨,但她毕竟不通文墨之事,一不小心便与阿笙的笔撞在了一起。
阿笙倒也未怪她,顺了顺笔,又继续写回信。
“此前老夫人还能为你张罗一些,现下姑娘是越发厉害了,要寻觅一个能与你并肩而行的人就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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