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司寮所内各种文纸纷飞,侍官们抱着一摞摞的文册欲送到刑部。
近日,因窦氏未按时上缴呈报的赈灾粮食,而导致南方受灾的区域一时出现粮食短缺,圣上命刑部扣押了窦氏家主窦升平。
但窦氏昨日上缴了人证与物证,证明窦知进欺上瞒下,不但向镇抚司谎报数额,还私自售卖窦氏产业。
窦氏亦是受害者。
如今,窦氏请求追回被窦知进私卖的产业,同时上告京畿府窦知进罪行。
为配合举证,商行司亦是繁忙。
章自鑫看着因整理窦氏产业而熬了几个大夜的众人,不由叹了口气。
窦老家主因这个儿子被活活气死,大儿子也因此如今还被扣在刑庭,这一团乱麻让好些人看了笑话。
“听说窦氏长房现在还嚷嚷着,粮行如今是二姑娘主事,京畿府该抓她,而不是窦升平。”
“哪有只享权力,不担责任的家主,不出事自己就高高在上,让人家一个小姑娘累死累活,一出事就是人家的责任。”
副手抱着一摞文册从章自鑫身旁走过,嘴里还在叨叨着窦府的事。
“早年便有传闻,这二姑娘并非长房亲生,现在看长房这态度,这传闻倒有点儿像是真的。”
章自鑫看了副手一眼,那人见自家大人神色不佳,当即脚下抹油,抱着文册快速离开了。
窦老家主的丧事之后,窦氏的大局还是窦二姑娘一个人撑着,这寻人找证据,全仰仗着她。
长房那边,儿子未归,主母倒是走动了一些人脉,但皇帝亲自下令,谁敢通融。
她见人情走不动,便开始反咬二姑娘。
就这么个局面,还在窝里斗。
章自鑫不由叹了口气,恐怕窦老家主这一走,窦氏便也就分崩离析了。
窦府之外,马车疾驰而至,仆从尚未拿来马凳,便见人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直奔别府而去。
窦远胜刚到家中,看着三府挂上的丧布,当下红了眼。
他赶紧去寻自己的母亲。
彼时傅荣华正用过午膳。
自窦府出事之后,她便一直胃口不佳,今日后厨做了好入口的肉粥,她才勉强进了一些。
“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闻得这一句,傅荣华也顾不得许多,当即起身去迎,行过小花园便见到被晒得几分黝黑的窦远胜。
母子二人当即哭成了一团。
窦府之事,傅荣华已经在信中告知于他。
“我来的时候听闻二妹妹已经向刑部提交了证据,证明咱们都是被二叔……窦知进害了。”
听闻窦远胜提及阿笙,傅荣华不由皱起了眉。
“她不过是为了追回那些产业,哪里是真心想救你父亲。”
念及此,傅荣华抓着窦远胜的手不由紧了紧。
“你回来得正好,且去一趟那边。”
窦远胜点头,“是该去的。”
傅荣华的眸色变得冷淡了几分,她看着本府的方向,声音悠悠的。
“有的东西得替你父亲拿回来才行。”
窦氏本府之内,灵堂尚未撤去。
老妇人看着素布翻飞的场景,眼中是说不出的颓败。
原本阿笙劝安氏,便不必过来瞧了,但两日后便要下葬了,安氏还是最后再来看一眼。
年少夫妻,这几十年走来,有欢喜也有忧愁,虽然最后两人说不得齐心,但爱也罢、恨也罢,两人都见证了彼此的一辈子。
她还记得那年燕成的灯会,那个提着金鱼灯的翩翩少年。
“老夫人,莫要再伤了心神了。”
孙嬷嬷在一旁劝慰着。
“走吧。”
安氏如叹息般说道。
孙嬷嬷将人扶着往外走,行至灵堂的门外,老妇人还是回头再看了一眼,灵堂之上是绿树华盖的枝桠,在大风中沙沙作响,仿似那人在与她作别。
人生匆匆几十载,所有对错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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