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鸣枝头,夏木微颤。
屋内夜灯正好燃尽,侍早的侍女们便已经在院内等候。
守夜的嬷嬷往里屋望了望,不见人转醒,不由在外轻唤了一声。
今日有大事要办,容不得阿笙赖床。
轻纱幔帐之内,一只白皙的手臂滑落床边,她懒懒地摆了摆手,珠帘外的嬷嬷见此才朝屋外候着的人点头示意。
二姑娘醒了。
得了嬷嬷的话,侍早的侍女方才一涌而入。
今日,阿笙要随窦升平前往窦氏粮行。
自她接下商行的掌印之后虽已去其余各行见过掌事,唯有这粮行,阿笙却是迟迟未踏足。
不为别的,粮行一直都是其余两府的必争之地,窦升平与窦知进都想方设法地安插了不少人手。
相较于其余行当,这里的人情世故更加乱如麻,难以理清。
得知阿笙得了掌印之后,二房便一直默不作声。
既不与窦盛康呛声,也未有大的动作。
但阿笙知晓,人性便是欲壑难填,进过宝库的人哪里肯那般轻易被打发。
阿笙打了个哈欠,依旧睡眼惺忪。
她半支着脑袋,老神在在的模样。
如今老爷子作壁上观,二房以不变应万变,长房倒是焦急,想借阿笙的手将二房从粮行赶走。
正因如此,窦升平才催着她赶紧去粮行看看。
阿笙接过小桃递过来的桃胶汤,喝了小半碗便有些饱腹感了。
嬷嬷劝了两句,她便又进了两口鱼脍粥。
“这几日可有阿姊的书信?”
自窦晨曦离开之后,除了最初的一封报平安的信外,便没了消息。
阿笙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尚未。”
小桃道:“听闻大夫人打算在大姑娘成亲之时亲自去一趟安南。”
闻此,阿笙点了点头,应当去的。
若是娘家当真无人前往,窦晨曦的颜面也过不去。
阿笙看着碗中未尽的吃食,微微叹了口气,却是一口也难再入了。
“走吧,该去粮行了。”
窦氏粮行单在帝京便有上百家店铺,与布行的玲珑馆一样,总管这些店铺的地方便是定山楼,这也是窦升平等人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
定山楼分上下三层,前后院之间用山海之景造出一个中庭,其内有一座巨大的瑚树,如此巨大的瑚树,满帝京便仅此这一座。
当年为了保存这一株瑚树窦氏也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和钱财。
永安街上,定山楼前柜的掌事带着人早早在外候着,众人低垂着头颅,不敢怠慢半分。
未久便见两辆宝驾缓缓在定山楼外驶停。
宝驾华贵,引得来往行人频频驻足。
前行的一辆这邻里经商之人都熟悉,那是窦氏大爷的宝驾,但后面那一辆却是眼生得紧。
乌绿色的华盖宝顶之上以珍珠璎珞点饰,垂坠而下的珠串便随着宝驾的前行而摇曳着。
那拉车的马匹毛色黝黑柔亮,身姿矫健,踏行有力。
这样一辆宝驾,一看便是帝京贵女们喜爱的式样。
近日听闻窦氏老家主绕过两个儿子,直接将商行掌印给了自家的孙女,莫不是这窦二姑娘终于肯露面了?
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往定山阁楼望,想看看这满帝京身价最贵的女娘到底长什么样。
良久,众人便见那乌绿宝驾的帘幕微掀,在侍女的接引下走下来一名年轻的女娘。
瞳似珠玉,眸光柔软,却神定如山,用皮囊之美形容她过于浅薄。
她今日着的是浮生沧海裙,头戴浅云绕月钗,耳旁的明月珰泛着温润的光,甚是矜贵。
小桃见着众人的眼仿似黏在自家姑娘身上,满是骄傲地将人迎了下来。
但阿笙却并未在外停留,随着窦升平快步走进了楼内。
定山楼那浅雕宝山的大门将所有人遐想的目光都挡在了外面。
定山楼的对街便是闻名帝京的山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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