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看向那笔墨勾画之处,上面写着“皇庭卫十六人”。
皇庭卫为帝宫卫队,只听皇帝之令办事。
阿笙又看了看那两张画着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的画像,难道真正的汪泽海大概已经于归乡那一年便被皇庭卫抹杀了......
阿笙从那日裴老夫人与密友的对话中得知。
当年母亲那一跳引发了不少争议,次年的汪泽海离职又让阴谋论再起。
所以为保天家声誉,汪泽海大概是不能“死”,却也不能“活”着。
裴钰指了指文册另一边,道:“这一份是云象关延用至今的记录。”
而在这份记录中,“皇庭卫十六人”这几个字便全然不见了。
谁有权调得动皇庭卫,能让前刑部主司硬判错案,又能删减云象关的记录,还能让汴河上下府衙拱手让出大量河沙并在苏家案发时一声不吭……
答案呼之欲出。
先帝。
念及此,阿笙的心里沉如巨石压身。
“但是为什么,父亲只是一个粮官,如何值得先帝费这番功夫?”
裴钰看着阿笙微蹙的眉头,眉间也几不可闻地蹙了蹙,他缓声道:“因为太子需要功绩。”
见阿笙不懂,裴钰缓声道:“太子即位之时,是由内阁张御之拿出的一份遗诏定下江山。这份遗诏在张御之手里二十年未曾变动。”
而太子与景王也斗了二十年,若先帝根本没有改立储君的打算,那景王又图什么?
阿笙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她杏眼微蹬,不可置信地看着裴钰,道:“难道先帝是拿景王磨太子?”
裴钰对此话不置可否。
“先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按照当前的物证我们也只能做这个猜测。”
“他对景王的疼爱让景王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问鼎皇位,这也给太子造就了一块极好的磨刀石,来磨练太子。”
“但二人直至先帝暮年也未能分个高下,先帝为了替太子服众,压景王一头,所以需要民心,而最让百姓痛快的无非是斩杀贪官污吏。”
“而当年水灾受举国瞩目,最好造势。”
见阿笙神色黯然,裴钰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
阿笙静了半响,却忽而笑出了声,语意凄凉,“这便是外祖父不肯相救的原因,因为是皇帝要父亲死啊。”
阿笙不禁想起当年那些被饿死的流民,“那些,不都是他的子民吗……”
“天家为权,居然视百姓为蝼蚁……”
阿笙的声音微有颤抖,她面无悲色,眼角却有泪滑落,很快被她自己抹了去。
她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声音,企图与裴钰正常说话,但开口便是哽咽,她向来不愿示人以弱,索性闭了口。
裴钰见她这个样子不由蹙紧了眉头,阿笙性子向来冷静自持,何曾有这般神情。
他抬了抬手,却还是放了下来。
“还有件事。”
阿笙抹了抹眼睛,唯恐看不清裴钰拿出来的文册。
“裴氏的瞰卫从帝京当年的商户那里找到一份记录,证明你父亲当年确实购买了几担河沙。”
阿笙看着那文册之上的记录,道:“但这个数量……”
与当年刑部查抄的数量相比,这份文册里面的数量却是极少。
“我想你父亲大概是想在赈灾粮里面参沙,以避过中间企图贪墨粮饷的官员。”
“太祖当年的左相便用这个法子保下了不少的赈灾粮,毕竟官员拿到赈灾粮要么自食,要么售卖,参了沙石的赈灾粮他们一来吃不惯,二来售卖也卖不了好价钱。”
裴钰说得这个阿笙在华清斋的堂上听先生讲过。
裴钰看着阿笙眉眼中揉碎了的光,缓缓道:“正是你父亲的好心,才让人得了这个机会。”
阿笙看向裴钰,她拿着文册的手已然在颤抖,她定了定自己的嗓音。
“此案,可能……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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