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丧命于权势之争,那时她便知道,这央国的法度大不过滔天的权势。
自四年前从锦瑟处得知裴陵邱等人的勾当,她便会下意识打听这位裴三爷,她曾经想了很多法子,想要将他绳之于法,但每个法子都越不过裴氏那一座高山。
念及此,阿笙低敛了眉目,为自己带上了琴师奏乐时会带的面具。
风月楼内仅卖艺的清女子会在出场时戴上一致的白色面具,无论丑美皆遮挡在其下。
阿笙意识到自己握着面具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不由深呼了一口气,第一次杀人,怎么能不紧张……
此时楼内的侍女来报,郭娘子请,说着又拿上来一枚小药丸给阿笙。
郭娘子今日接客会在房内点上欢情香,这药丸便是防止其他人中了香。
阿笙将药丸含在舌下,便随侍女一同去了二楼的阁子。
郭娘子为裴陵邱奏琴的阁子在风月楼的二楼一个转角,其内最为宽敞,还能看到街道的景致。
为了装点神秘感,郭娘子命人用纱帘将内里隔开,她与琴师都在纱帘之内。
等了许久方见一女子漫步而来,她身着轻纱,面容娇俏,行走间如柳枝轻摇,她接过侍女手中的琴,就连一个正眼都未看过阿笙。
而后又对一旁的奴儿道,在哪一曲的时候记得燃香。
那奴儿挂着讨好的笑躬身离去。
此时纱帘垂坠而下,郭娘子看了阿笙一眼,阿笙省得,便开始了演奏。
这郭娘子要的便是自己的琵琶声一出便能有惊艳之感,所以会让琴师先行演奏一些平淡的调子。
阿笙的琴声起调未久,便听闻阁子门打开,恍惚能看到一人大步走了进来,而护卫之人均在门外立着。
阿笙隔着纱帘看不清那裴陵邱的脸,但此人进来之后,郭娘子便抱起了自己的琵琶,轻抹复捻以成曲,琵琶之声宛如珠玉落盘。
这郭娘子当真是有些才艺,她以曲为声,曲曲勾魂。
帘外之人多饮了几杯,见轻纱覆盖,犹见美人身姿,便欲要来掀帘子,却被郭娘子劝住了。
裴陵邱已然被勾得没了魂,自然不会拒绝佳人所求,于是又乖乖坐了回去。
此时,一缕缕香气缓缓飘起,这便是郭娘子定下的时间到了,再两曲过后,琴师便要离席了。
一曲后,阿笙见郭娘子微微蹙眉,抚琴的手也错了几个音。
面具之下,她缓缓勾起唇角。
这香,上效了。
今日这香里除了欢情以外,还参了软骨香在内里,遇酒水便如迷香一般卸人力气。
阁子外戍守的人听闻琵琶的声音渐软,以为是内里的人开始行那风月之事,所以又走得远了些。
此时的郭娘子连抬琵琶的力气都没了,干脆停了曲子,唯有琴音还在继续。
听闻琵琶声停,裴陵邱以为是暗示。
他虽觉身体乏力,但因在欢情的作用下哪里还坐得住,他又试探着问美人可否一见,但此时的郭娘子早没力气理他,刚要起身便倒了下去。
琴声催动,掩了其内的动静。
裴陵邱将这一切都当作郭娘子欲拒还迎的手段,他撑着身子,走向那纱帘。
一把掀开,浅纱飞腾,弩弦绷紧,裴陵邱尚未来得及看清其内场景,便听觉兵器入骨血的声音,他此生最后看到的是一张洁白如纸的面具。
裴陵邱随即倒了下去,连带着扯落了一大片纱色飞腾。
袖弩正中眉心。
阿笙面色沉着,但只有她知道自己此刻心如鼓锤。
她扫了一眼那裴陵邱,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清此人。
他身量颇高,以冠带束法,带着些许文人的秀气,旁人大概难想,这副皮囊之下却是如蛆附骨的丑恶。
阿笙再不看他,随即翻窗而下。
拉穆等人早候在此处,他们在楼下放上了厚厚的草垛,将人稳稳接住。
几人并未骑马,而是换上了走货的装扮,推着一箱子货往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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