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杰闻此,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而后对阿笙道:“公主自小吃穿用度皆十分矜贵,今日的席面只是按照她日常的规格而定,你勿要多想了。”
多想什么?
这话阿笙并未问出口,只因她想起了袁成杰与合德公主自小相识,有些话不该问他。
阿笙立刻转了神色,故作疑惑尽解的模样,笑嘻嘻地抬了抬手上的红珠串,对袁成杰道:“师兄可识得此物?可知值多少银子?”
阿笙这脸变得太快,袁成杰沉沉叹了口气,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往前快步走去。
“师兄,你还没告诉我呢?”
阿笙朗声叫人,却不见提步去追。
待袁成杰走入前方众人的队伍中,阿笙方才又扫了一眼腕间的珠串,这是瑚珠,皇家贡物,被不少藏家视为瑞宝,价值难估,从前母亲的房中便放着一整座瑚树,听闻是外祖父送的。
合德随手便将如此珍贵之物给了自己……
阿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位贵比东宫的公主殿下当真有意思。
当日稍晚,阿笙将殿上之事告诉锦瑟之时,却见锦瑟以额触地,拜辞阿笙的提议。
“你这是做什么?”
锦瑟抬起头来,神色无喜悲可谈,道:“姑娘,我无法随你去西州。”
“为何?你大可以借御令逃离这里不是么?”
锦瑟看着阿笙,认真道:“裴三爷也罢,嬷嬷也罢,只要他们还活着,我终究有回来的时候,终究要面对他们,又谈何逃离。”
“可锦瑟,华清斋文仆到了年纪亦会发放,你年岁将近,若不随我走,可想清楚自己之后的路?”
“我会想办法留在斋内。”阿笙提及此,锦瑟微垂了头颅。
阿笙见她这副模样,一字一句认真问道:“女子为学并不容易,或许我们能够做些什么。”
“可我们又能如何?”锦瑟的声音多了一分无奈,她微蹙的眉头始终未曾散过,“姑娘可知这些年三爷送出去多少女娘,为何又没有一人站出来告发他?”
“因忌惮他的身份。”
“这只是其一,”锦瑟继续道:“更多的是她们一开始便是因为裴三爷许以的前途而自愿走上这条路,她们当中有许多如我一般出身的清贫女儿,若没有裴三爷的引荐,她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踏入高门贵府。”
锦瑟声音缓了下来,“姑娘,她们与你我不同,她们求的便是那个,此事她们心甘情愿。即便闹到官府去也断不出个黑白来。”
明面上你情我愿之事,最多是赔上裴陵邱的名声,又能如何呢?
世人眼中,女子如衣物的想法依旧存在,外族也罢,本朝权贵也罢,仅凭她二人,能改变多少?
“姑娘,算了吧。”
烛火摇曳,阿笙却神色明亮,如暗夜明辉。
“人心本就是摇摆之物,若人生而知对错,又何须教养,华清斋入学的女娘年纪幼小,孰能清楚知是非、断正误,但他们却在人性懵懂之时被人误导,这哪里算是心甘情愿,这是诱骗。”
锦瑟看着阿笙眼中印入的火光,且听她继续说道:“若女子接受了自己只能为货物一般,成为权贵掌心玩物的想法,先帝又何须开女子恩科,许女子念书。”
阿笙此话让锦瑟一时语塞。
良久,她方才开口道:“可是姑娘,就算我随你去了西州又能如何?难道你将希望寄于家主或者大姑娘身上么?”
说着,她摇了摇头,后话却没再说了。
锦瑟这话就连阿笙也答不上来,静严虽暗指裴钰有所谋划,但她亦不知究竟。
或许锦瑟说得是对的,她不该因急于在裴钰面前立功,而在这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将锦瑟带走,此举恐会触怒裴陵邱等人,对于锦瑟而言,太过冒险了。
良久,锦瑟却听阿笙浅声道:“抱歉,我不该冲动行事。”
锦瑟微微一愣,她为仆阿笙为主,但现在阿笙却在与真诚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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