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黄沙,点点星光,沉折纵马而过,那女孩儿的气息变得清晰起来,宛如牵着沉折的手,指引他前进。
他由此知道女孩儿还活着,心情稍定。
是什么人绑走了她?沉折反复告诫她莫要外出,她为何不听?沉折难道不曾说过身为盗火徒的种种不便么?她难道不知这大漠沙海何等危险么?她难道不知富甲帮的奴隶主就在这附近么?
她才复生不到半年,就像未长大的孩子一样,她本应该犯错。
但对盗火徒而言,犯错等于送命。
他离藏家军营已有数十里地,找到女孩儿之后,需得尽快赶回去。叛军虽比不上藏家军团,可对这沙漠熟悉,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莫名间,他忽然想起一年前的事,心头悲伤,几乎再度落泪。他此生几乎从不哭泣,仅有的两回,是在西海累得孟行海死去,还有女儿去世的时候。
他是活人,但他更近似活尸,他觉得喜怒哀乐,嬉笑怒骂很累,人为何要哭?为何要笑?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内心心思,何必要显露在脸上?
但有时他会失控,证明他还存活。
那天,他走入皇宫,想在出征前见一见女儿,向她道别。她年纪小,可却极其聪明,虽只两岁,可已然认人,能叫沉折爸爸。每当她这么叫,沉折便会俯下身子,抱她一抱。
他忽然记起自己从未对她笑过,霎时心如刀绞。
为何要笑?为何要哭?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但笑能让旁人高兴,哭能让旁人同情。你不笑,她如何知道你喜欢她?你不哭?她如何知道你想念她?
那时,他走到圣莲面前,向她跪拜,圣莲冷冰冰的看着他,恰如沉折冷冰冰的应对她。她是沉折此生唯一的女人,也是主宰沉折生死的女皇,但沉折并不想念她的身子,也不惧她的权威。若非女儿在宫中,沉折会想方设法,远远避开她。
沉折道:“微臣即将远行,特来向圣上道别。”
圣莲女皇叹了口气,道:“将军,此去遥远,大漠险恶,还请小心。”
沉折站起身,但仍弯着腰,小心翼翼的问道:“可否让我见一见琼儿。”
圣莲女皇点一点头,道:“你随我来吧。”
沉折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只需一句话,宫中侍女就会将琼儿带到圣莲面前,为何要她亲自前往?莫非琼儿生病了么?
若真是那样,沉折想留在她身边照顾她。但或许也不用,宫中有的是御医,有的是灵丹妙药,南边战况紧急,沉折不能耽搁。
他们越走越深,越走越低,越走越暗,沉折皱眉问道:“琼儿为何在此?”
圣莲的身子微微颤抖,她拉住沉折手掌,沉折觉得她掌心都是冷汗。
他大声道:“莲儿,告诉我!”
听到“莲儿”二字,圣莲突然扑入他怀抱,泪水簌簌流下。沉折愕然相望,这比他还隐忍,比他还坚强的女人,为何会如此悲伤?
沉折的心沉甸甸的,他的脚沉甸甸的,他几乎被黑暗压垮,他觉得呼吸都令人疲累。他追问道:“告诉我!告诉我!”
圣莲道:“琼儿....琼儿她死了。”
沉折怒道:“骗人!你...你为何骗我?”她准是受够了沉折的冷淡,受够了他的无情,故意编造谎话来,让沉折惊慌失措,让沉折关切分心。
圣莲女皇走开一步,脸上犹有泪痕,却不再柔弱,冷冷说道:“今天你这般对我说话,我不怪你,但若有下次,不管我如何爱你,都要重重惩戒。”
沉折不在乎,他只想知道真相。
圣莲推开一扇房门,沉折在鬼火般的灯光下见到了琼儿的尸体。
沉折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就像他少年时面对行海之死那样,他发狂般的握住琼儿的手,想要唤起冥火来,将她救醒,将她唤起。但他已太久不用冥火,心乱迷茫,无法激发这功夫。
圣莲说她是生怪病死的,那病全无征兆,几天之内就要了她的命。
沉折知道她在说谎,她宫中的宝物不计其数,她的功力冠绝当世,若她当真关心琼儿,她怎会这么快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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